《好父母好孩子》第29章


“好。”
徐力用平静的口气开始了他的叙述。我们交谈了100分钟!
徐力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刺痛了我的心。从看守所出来,我们谁也没开口说话。我只觉得眼在流泪,心在流血!
一个好端端的花季少年的青春年华就这样被葬送了!一个母亲的艰难的生命历程就这样悲惨地结束了!我的心中,好似刮起一场沙尘暴。究竟是谁杀死了谁?谁应该对谁负责?孩子的成长究竟需要什么?
冷静地想一想,今天我们的家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应该怎样科学地教育孩子?又应该怎样科学地教育父母?
中国人一直传诵着一句名言:“少年强则国强。”今天,人人都希望少年强,问题是少年怎样强?是逼着少年强,还是让少年自强?是给他们施以强大的压力,还是给予他们成长的“推动力”,调动他们的“内动力”?
为少年儿童的健康成长创造良好环境。可以说,这既是百年大计,又是当务之急。
今天的教育,既要适应未来社会发展对人才的要求,更要适应孩子自身成长的需求。应该承认,孩子的内心世界对我们来说依然是一片神秘而陌生的“森林”。徐力事件的发生,使我们听到了孩子心灵的呼唤,了解了孩子成长中不可忽视的五个需求。
1.成长需要空间
创立和谐宽松的环境,要从尊重孩子开始。
徐力第一句话就说:“在家里,我没有一点儿秘密,我很压抑。”
“我的父母总是把我当小孩看,把我管得很死。我家是两居室,我有自己的房间,但是我没有自由的天地。我家没有一个抽屉是带锁的。我以前有写日记的习惯,有时会把不愿讲的事情记在日记里,放进抽屉。但我的任何东西母亲都要翻看,我一点儿小秘密都没有。有一天,我偷偷出去和同学溜冰,母亲在我外出时偷看了我的日记,发现了这件事。等我回来,她骂我怎么这么不听话,狠狠地打我的脸、打我的腿。我从此再也不写日记了。”
“你和妈妈的矛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尖锐化的?”我问。
“是上高中以后。在家里,我感到母亲处处在监视我。家里的电话铃响了,我没有资格去接,都是她先去接。有时同学打电话找我,她总是问:‘你是谁,你找徐力有什么事?’问得清清楚楚,才把话筒给我。我跟母亲说过不要这样,但她说,你可能在外面交坏朋友,根本听不进我的话。后来,同学们都不敢给我打电话,还嘲笑我说:‘徐力呀,谁敢给你打电话?你妈太厉害了!’我有时觉得孤独,想打电话给同学,母亲就说:‘有什么事在学校都讲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打什么电话?’”
如果没有仇恨,孩子应该是不会打死自己的母亲的。于是我问:“你是否因此恨你的妈妈?”
徐力说:“恨谈不上,只是压抑感越来越强。我很爱打球,可母亲不让我打球,只让我在教室里学习。读高中后,每天都有晚自习。晚自习前有一段时间,同学们可以在外面打打篮球。这时母亲经常到学校来,监视我是在学习还是在玩。她希望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看书学习,课外活动时间也学习。我有时多玩了会儿,晚了10分钟回家,妈妈也要骂我打我。她经常打我,用棍子、用皮带、用扫帚,有时把扫帚都打断了,我也不还手。我曾经跟她说我的理由,但她从来不听。”
我问徐力:“你在家挨打的事,同学们知道吗?”
“同学们不知道。家里的事,不可宣扬。我也不想找人谈心,基本上是把心事憋在心里,或者到外面去大喊几声,排除内心的苦闷。”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妈妈不满的?”
“上高中以后。母亲要求我每次期中期末考试的成绩都要排在班级的前10名,考不到,她就打我骂我。我喜欢踢足球、看书、看电视,但妈妈认为这些都影响学习,老是阻止我。在学校与同学交往,他们谈些新闻、电视剧,我什么都不知道,插不上嘴。我想看看报纸,妈妈说,高考又不考报上的内容。每到周六和周日,她也不让我出去玩,就是让我学习。我厌倦了,太单调了,我觉得学习学得很不开心,活着没有什么意思……”
“你和母亲的矛盾是怎么激化的呢?”问题越来越接近事件的发生,我的提问便越来越小心。
“那天中午,吃过午饭,我见母亲开着电视机在卧室里织毛衣,我想过去看几眼电视。母亲像往常一样又开始说我:‘我告诉你,考不上大学,我不会给你第二次考大学的机会,期末考不到前10名,我就打断你的腿。反正你是我生的,打死了也没关系……’我心里很委屈,很愤恨,我觉得我已经很用功了,她怎么还这么说我。我一声不吭拎起书包往外走,走到门口看到鞋柜上有一把铁头,于是我冲进卧室,就……”
这时,徐力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没有继续往下问,不忍心再让他想起那残忍的一幕。
“事情发生后,你又做了些什么呢?”我很想知道,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打死母亲以后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理。
“我一个人在大街上跑了两个小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头也很昏。跑着跑着,我忽然想起,那是我妈,我得去救她!等我跑回家,我妈已失血过多,生命不可挽回了……”
屋子里一片沉寂,空气仿佛也凝固了。
“看到母亲的样子,我害怕极了。”他继续说,“这时,我看到一个放衣服的箱子,就把衣服掏出来,塞到床底下,把母亲的尸体放进箱子……然后我去了录像厅,那天晚上,我没敢回家,去了一家旅馆,住了一个晚上。星期五,爸爸回来了,他每周只回来两天。我没有勇气告诉爸爸发生的事情。我说,妈妈出差了。我想,拖一天算一天吧。星期五、星期六我睡在家里,妈妈的尸体就在我房间的隔壁,我直觉得心惊肉跳。爸爸一走,我锁上门也走了,住到同学家里。1月26日,爸爸又要回来了,我再也不敢回家,就去了义乌。其实,我在义乌没有任何亲人和熟人。我刚在旅馆住下就被抓了。”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你知道你是怎样长大的吗?”我问。
“在看守所里,我常常想着自己是如何长大的。记得有一个晚上,我突然发高烧,要马上送医院。妈妈背起我,一步步走到医院。我小时候很胖,妈妈背我很不容易。妈妈生我的时候,本应该剖腹产,但她听人说剖腹产对婴儿不利,强忍着剧烈的疼痛把我生下来。那时,她走路都非常小心。她爱吃辣的,但听说辣东西对胎儿不利,便再也不吃辣的。每当想到这些,我就非常感动。我觉得母亲对我花的心思太多了。”
我以为徐力不知道这些,没想到妈妈对他的爱,他心里还是很清楚的。我对徐力说:“你想过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有不少孩子生活在不幸的家庭中。有的孩子的父母长期瘫痪在床上,有的则是精神病,但这些孩子却很孝敬父母,每天侍候他们,洗脸、做饭、干家务,哪怕有再多的委屈。因为他们知道,父母生我养我不容易!”
听到这里,徐力哭了,哭得很伤心。他说:“我是个畜生,竟然用自己的双手把母亲‘送走’了,我十分后悔……”
当天下午,我登上了全国少工委和金华团市委、少工委举办的素质教育报告会的讲台,我讲的题目是《为了孩子们的今天和明天》。能容纳1700人的会场里坐满了人。
报告会后,一个初二的女生走上台,满脸庄重地对我说:“我看过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节目对徐力事件的报道。我当时就对我妈说:‘妈,我怎么越看越觉得您像徐力他妈呀?’我妈说:‘那你也用铁头把我打死算了!’我对她说:‘我不会像徐力那样把您打死,可您的确很像徐力他妈!’”
这个女孩的话,使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更让我感到震惊的是,在金华,我听到了许多类似的说法。
徐力的同班同学说,他妈妈也像徐力的妈妈一样,整天逼他学习;他的家庭也类似徐力的家庭,没有欢笑,没有交流,没有自由的天空。
他们同情徐力,是因为他们同徐力一样,在家里有一种压抑甚至是窒息的感觉。的确,徐力从小是在非常压抑的环境中长大的,在家里没有秘密,没有自由,没有应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快乐……这种环境的制造者正是徐母。强烈的占有欲和过高的期望值,使徐母对儿子的爱扭曲了。她把儿子看成自己的私有财产,以为生下了他就拥有了他,他的一切行动都要听从自己的指挥,甚至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他,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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