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无泪》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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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六。长安。高渐飞在等。郑诚告诉他:“卓先生暂时还不能见你,但他说你可以在这里等。”小高微笑:“我会等的。”他的笑容温和平静:“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一定从来都没有见过像我这么样会等人的人。”“哦?”“因为我比谁都有耐性,也许比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还有耐性。”小高说:“我从小住在深山里,有一次为了等着看一朵山茶开花,你猜我等了多久?”“你等了多久?”“我足足等了三天。”“然后你就把那朵花摘下来插在衣襟上了”“我没有,”小高说:“等到花开了,我就走了。”“你等了三天,就为了要看花开时那一瞬间的情况?”郑诚自己也是个很有耐性的人,而且好像能够明白小高的意思。“不管你在等的是什么,通常都不会没有目的。”他对小高说:“你虽然没有把那朵花摘下来,可是你的目的一定已达到,而且你的目的绝不是仅仅为了要看一朵山茶花开而已。”“我会有什么别的目的?”“一朵花也是一个生命,在那朵花开的那一瞬间,也就是生命诞生的时候,”郑诚说:“一个生命在天地孕育中诞生,其中变化之精微奇妙,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他凝视着小高:“所以我想你那三天时间并没虚耗,经过那次观察后,你的剑法一定精进不少。”小高吃惊的看着他,这个长着一张平平凡凡的四方脸的年轻人,远比他看起来的样子聪明得多。“等人更不会没有目的,你当然也不会等到卓先生一来就走的。”郑诚淡淡的问小高:“你这次的目的是什么?”他不让小高开口,又说:“这个问题你用不着回答我,我也不想知道。”“这是你自己问我的,为什么又不要我回答,又不想知道?”“因为一个人知道的事越少越好。”“你既然根本不想知道,为什么又要问?”“我只不过在提醒你,我既然会这么说,卓先生一定也会这么想的。”郑诚说:“等到卓先生问你这个问题时,你最好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回答他,而且能够让他满意,否则你最好就不要再等下去了。”他很严肃而诚恳:“让卓先生觉得不满意的人,现在还能够活着的并不多。”说完了这句话,他就走了,他并不想等着看小高对他说的这句话有什么反应。可是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还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什么事?”“卓先生还吩咐过我,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不管你要什么都行。”“他真的是这么样说的?”“真的是。”小高笑了,笑得非常愉快:“那就好极了,真的好极了。”卓东来召见郑诚时,已经接近正午。郑诚完全看不出他和平时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就在昨天一日问发生的那些悲惨而可怕的事,看来就好像跟他连一点关系都没有,卓青已经做出些什么事来报复他?他也绝口不问。他只问郑诚,“高渐飞是不是还在等?”“是的,他还在等。”郑诚说:“但是他要的东西我却没法子完全替他找到。”“他要的是什么,连你都找不到?”“他要我在一个时辰里替他准备二十桌最好的酒菜,而且限定要长安居和明湖春两个地方的厨子来做。”郑诚说:“他还要我在一个时辰里把城里所有的红姑娘都找来陪他喝酒。”“你替他找来了多少?”“我只替他找来七十三个,其中有一大半都是从别的男人被窝里拉出来的。”卓东来居然笑了笑。“在那个时候,被窝里没有男人的姑娘,也就不能算红姑娘了。”他说:“这件事你办得已经很不错,今天早上我们这地方一定很热闹。”“的确热闹极了,连镖局里会喝酒的弟兄们,都被他拉去陪他喝酒。”郑诚道:“他一定要每个人都好好的为他庆祝一番。”“庆祝?庆祝什么?”卓东来问:“今天有什么值得他庆祝的事?”“他没说。”郑诚道:“可是我以前听说过,有很多人在知道自己快要死的时候都会这样做的。”卓东来沉思着,瞳孔忽然又开始收缩,过了很久才说:“只可惜我知道他暂时还死不了。”酒已醉,客已散,前面的花厅和走廊上,除了散满一地断钗落环、腰带罗袜和几个跌碎了的鼻烟壶和胭脂盒外,还有些让人连想都想不到的东西,好像特地要向主义证明,他们的确都已醉了。他们的主人呢?主人不醉,客人怎么能尽欢?小高就像是个死人一样,但着肚子躺在一张软榻上,可是等到卓东来走到他面前时,这个死人忽然间就醒了,忽然叹了口气。“你为什么总是要等到曲终人散才来?难道你天生就不喜欢看到别人开心的样子?”卓东来冷冷的看着他,淡淡的说:“我的确不喜欢,醒眼看醉人,并不是件很有趣的事……”他盯着小高的眼睛:“幸好你还没有醉,醉的是别人,不是你。”小高的眼睛里连一点酒意都没有。“我看得出你还很清醒,”卓东来说:“比三月天的兔子还清醒。”小高笑了,大笑。“你没有看错,确实没有看错。”他大笑道:“你的眼睛简直比九月天的狐狸还利。”“你要别人醉,自己为什么不醉?”“因为我知道狐狸迟早会来的。”小高说:“有狐狸要来,兔子怎么能不保持清醒?”“如果狐狸来了,兔子再清醒也没有用的。”“哦?”“如果知道有狐狸要来,免子就应该赶快逃走才对。”卓东来笑道:“除非这个兔子根本就不怕狐狸!”“兔子怎么会不怕狐狸?”“因为它后面还有一根抢,这根枪已经对准了狐狸的心,随时都可以刺进去。”“枪?”小高眨了眨眼:“哪里来的枪?”卓东未笑了笑:“当然是从一口箱干里来的,一口失而复得的箱子。”小高不笑了,眼睛也不再眨,而且露出了一种从心里就觉得很佩服的表情。“你已经知道了?”他问卓东来:“你怎么知道了?”“你以为我知道了什么?”卓东来说:“我只不过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如果吃了别人一次亏,就一定会想法子加十倍去讨回来,我只不过知道萧泪血恰巧就是这种人,而且恰巧找到了你。”他又笑了笑:“我知道的只不过如此而已。”小高又盯着他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这已经不是如此而已了,已经够多了。”他叹息着道:“难怪萧泪血告诉我,能够和卓先生谈生意绝对是件很愉快的事,因为有些事你根本不必说出来,他已经完全知道。”卓东来的微笑仿佛已变为苦笑:“可惜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已经知道了多少?”“你知不知道这次是萧泪血要我来的?”小高自己回答了这问题。“你当然已经知道,而且你一定已经知道他要我来跟你谈的绝不是什么好事。”“不好的事也有很多种。”卓东来问:“他要你来谈的是哪一种?”“大概是最不好的一种。”小高又在叹息:“如果不是因为我欠他一点情,这种事连我都不愿意来跟你谈。”“你错了!”卓东来居然又在微笑:“这一点你错了。”“哪一点?”“在某一方面来说,最好的事往往都是最不好的事,所以在另一方面来说,最不好的事本来就是最好的事。”卓东来说:“人间事往往就有很多皆如是。”他又解释:“如果萧先生根本就不要人来跟我谈,却在夜半无人时提着他的那口箱子来找我,那种事才是最不好的一种。”“所以不管他要我未跟你谈的是什么事,你都不会觉得不太愉快?”“我不会。”“那就好极了。”可是小高的表情却忽然变得很严肃,仿效着卓东来的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他要我来接替司马起群的位置,来接拿大镖局的令符,当大镖局的总局主。”这句话说出来,无论谁都认为卓东来一定会跳起来的。但是他连眼睛都没有霎一霎,只淡淡的问小高:“这真是萧先生的意思?”“是的。”小高反问卓东来:“你的意思呢?”卓东来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简简单单的说出了两个字。“很好。”“很好?”小高反而觉得很惊讶:“很好是什么意思?”卓东来微笑,向小高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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