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他说很想你》第50章


捏着纪修然的下颌,直视他的眼睛,语气又柔下来,将人拥入怀中:“别这样,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要打起精神来。”
纪修然眨眨眼,紧绷的身体在触碰到陆景尧温暖的怀抱后,极度缓慢地放松下来,他什么也没回答,但一整天的担心受怕,使他最终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谁知梦境也并不美好,纪修然梦到一家人出车祸的那个下午,又梦到爸妈在病房里沉沉地昏睡着,不论他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温暖的午后,纪修然看到自己和陆景尧推着爸妈的轮椅,带他们到花园里散步,一家人坐在树荫下,纪修然笑着给他们说这些年发生的有趣的事情,说着说着忽然周围阴云密布,似是要下雨的征兆,他连忙带他们回病房,然而轮椅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
“怎么回事?”他喃喃道。
“别推了孩子。”纪妈妈勉力握住纪修然的手,柔声说:“能再醒来看我们然然一眼,爸爸妈妈已经很知足了,只要你健康地长大就好,爸爸妈妈大限将至,以后不能陪你了,你要自己好好走下去。”
“……不。”纪修然震惊,拼命地去握住爸妈的手,然而周边阴沉似深夜,爸妈的身影被缓缓吞进这无边黑夜中,离他越来越远。
“别走!”纪修然猛然惊醒,嚯地从床上坐起,背后满是冷汗,他急速地喘息,心脏突突跳着,带着些许疼痛。
陆景尧跟着坐起,从背后抱紧纪修然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做噩梦,别怕。”
纪修然耳膜轰然作响,过了很久才听到身后人的声音,他混沌的脑子慢慢反应过来,只是做梦而已,都是假的。
“别怕,我在这呢。”陆景尧倾身吻上去。
纪修然无措地回应着陆景尧的吻,狂跳的心脏渐渐安定下来,他坐了会儿,转身钻到陆景尧的胸前抱紧他:“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陆景尧抱了会儿,下床帮纪修然拿好换洗的衣服,推着他进浴室,又寸步不离地在门口守着,等纪修然出来了,第一时间帮他擦干头发上的水珠。
两人又相拥着躺下,陆景尧与他十指相扣:“睡吧,我保证你睁眼是我,闭眼还会是我。”
纪修然扯起嘴角笑了笑,放心地窝进他的怀里,不一会儿便入了梦乡,这一次他没有再做噩梦,一直好眠到早晨。
公司里一堆事情等着他们回去处理,纪修然和陆景尧周一一上班便忙得不可开交,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紧接着又有一个会议要开,纪修然拿着资料上楼,刚踏进会议室的门,手机便突兀地响起,他接起电话,神色猛然一变,抬脚往外冲。
迎面撞上随之而来的陆景尧,他扶住纪修然的肩膀,急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医院又来电话了?”
纪修然匆忙间猛点头。
陆景尧当机立断地对身后的李秘书说:“会议延后,顺便把我下午的行程也全都取消或者往后延,有急事打我电话。”话音刚落,他便和纪修然一起冲出去。
赶到医院,医生已经抢救结束,将纪父纪母转回重症监护室里。又是同样的办公室,这一回医生的神色更是凝重,甚至要他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从医院出来,纪修然便再未说过一句话,他沉默地上了车,在陆景尧没注意的时候,撇开头悄悄红了眼睛。
陆妈妈听闻后,也尽了最大努力,请来了全国知名的脑科医生为纪父纪母看诊,但是结果却并不如人意。
纪修然麻木地处理着工作上的事情,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饮水机前接水,然而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按得是热水开关一般,滚烫的热水直直地落在他的手指上,瞬间便起了水泡。
正巧陆景尧不放心下来找他,看到了这一幕,他冲进办公室,抓着纪修然的手在冷水下反复冲洗,等手上的红色稍稍消退些后,又马不停蹄地亲自下楼去买烫伤药,回来仔细地抹在纪修然烫伤的手指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陆景尧吹了吹纪修然被烫伤的地方,好似烫在自己的手上一般,能与他感同身受。
“对不起,走神了。”纪修然哑声回答,这才感觉到手指上难言的疼痛,他收回手,问道:“你怎么下来了?”
陆景尧想说不放心他,又怕他精神状态更差,于是强行转了话题:“晚上爸妈说一起回家吃饭,他们做了好吃的等你。”
“好啊。”纪修然强颜欢笑,逼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不要把坏情绪传染给别人,但是一想到爸妈还在重症监护室里,他就难受得什么也不想做。
下班后纪修然与陆景尧一起前往陆爸爸陆妈妈家,还未抵达便又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两人掉头朝医院飞驰而去,在抢救室外焦急地等待着。
然而出来的却是两床白布盖着的人。
一直支撑着他不能倒下的信念轰然消失,纪修然眼前一黑,当即昏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三章完结,没有番外,完结部分写得比较慢所以不固定晚上八点更新,晚一点再来。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清晨的医院,时钟一分一秒地前行着,陆景尧坐在床边,凝视着床上昏睡着的纪修然,目光渐渐转为哀伤。
透明的药液顺着管子和针缓缓流入纪修然的身体里,薄薄的皮肤下可见青色的血管,那修长的手指搭在雪白的床单上,时不时地颤动几下。
陆景尧伸手覆在纪修然的额头上,掌心下能感受到异于常人的温度,他有些焦躁地收回手,轻轻抓住纪修然的一根手指,闭眼长叹。
修然,快些醒来吧,陆景尧心想。
而此刻的纪修然正深陷梦中走不出来,他梦见自己的小时候,梦见爸妈还在的那几年,放学回家总有一桌子热菜等着他吃,也有父亲耐心的陪伴和悉心教导。
而一场车祸,将这些都化成了泡影,再没有母亲的热菜,没有父亲的陪伴,只有他一个人,从前拥有欢声笑语的家里仿佛成了世上最冰冷的地方,成了吞噬人的黑洞,要将他吞没,到处是爸妈生活过的痕迹,却哪都没有他们。
家里是冰冷的,医院病房也是冰冷的,世界都是灰暗的。
好不容易等到爸妈醒来,他却连半分喜悦都还未来得及消受得更久一点,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再度消失。
这一回,不用再等待了,因为爸妈永远不会再醒来。
纪修然缓慢地睁开双眼,恍惚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昏睡前的回忆如同放电影一般在他脑海里倒放着,又一遍地提醒着他那残酷的事实。
“修然,你醒了?”陆景尧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又问:“终于退烧了,有没有觉得别的地方不舒服?”
纪修然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极轻微地摇摇头,又侧身勉力撑着想要坐起来,脑中忽的闪过一阵晕眩,使他倒回枕头上。
“小心!”陆景尧揽住纪修然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又倒了杯热水过来,细心地在杯中放了根吸管,手悬空,拿着杯子凑到纪修然唇边,哄他:“来,喝点热水。”
纪修然动了动眼珠,视线转向床边的陆景尧,许久才张嘴含住吸管,小口而缓慢地喝水,温热的液体润过干燥到疼痛的喉咙,纪修然靠在床头,目光追随着陆景尧的身影。
良久,他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中响起:“我爸妈呢?在哪里?”
陆景尧怔了怔,低声回答:“还在太平间。”
“我去看看他们。”正好输液结束,纪修然拔掉针头,跌跌撞撞地下床往病房外走,在陆景尧的搀扶下来到医院的底层。
阴沉昏暗的房间里,两具盖了白布的人躺在冰冷的床上,早已没了温度,纪修然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他紧紧地盯着那白布,吸入肺中的空气都仿佛是刀子,将五脏六腑刮得剧痛。
纪修然握紧拳头,强逼自己冷静下来,短短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去。他深吸一口气,哑声道:“一会儿办出院手续吧,我没事了,爸妈他们……一定想早日入土为安的。”
“……好。”陆景尧心疼地搂纪修然的肩膀,又扶着他回病房坐着休息,自己则去办出院手续。
陆景尧离开以后,纪修然强撑着挺直的背脊肉眼可见地晃了晃,他撇过头去,嘴唇紧抿,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抖,瘦削的身体极力保持平稳地坐在椅子上,才不至于一头栽倒在地。
要振作,要坚强,他必须好好的,把爸妈的后事操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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