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吟余忽惆怅》第2章


“我要牵着你的手,把你牢牢地绑在手里,一辈子!”
“阿磊…”
转眼间,明亮朦胧的光骤然退却,天空下着淅沥的雨。
“对不起,阿磊,那只是形式上的承诺而已,我最爱的还是你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你以为我不想?”
“你以为我不想和你结婚,不想和过你一辈子?”
“可我他妈做不到!阮嫣怀孕了……为什么她会怀孕,为…什么呢?”
“孩子马上就要生了…”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父母,我辜负了所有人!”
“阿磊,阿磊!你是理解我的,你那么爱我,不是吗?”
“不要离开我,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
昨夜没有开空调,阿磊睡前盖在身上的被子孤单地躺在地上;清晨的风吹得裸。露的皮肤有些凉,还有些未被吹干的汗水遗留在发间。
朦胧的梦还有些后劲,阿磊眨了眨眼睛,看着窗外的天发呆。几分钟后才慢吞吞地起来,拉着缓慢的步子走进客房的浴室,洗去一夜的燥热。
轻轻下楼时,林妈正在厨房准备早餐;墙上的挂钟正好被平分成两块,指针交汇成一条水平线,静静地反射着窗外的晨光。
阿磊走到餐桌前坐下,抱着双手,解开手腕上洗澡时不小心润湿的纱布,伤口沾水后些微的疼痛让整条手臂都开始抽痛。
阿磊一边摩擦着左手的伤口,一边发着呆。伤口虽狰狞却不深,一道连着一道,昭示了当时的犹豫和悲意…应该很快就会愈合的。
昨夜伤口清理出来后,林妈松了一口气,也不像刚看见伤口那般着急担忧。原来到最后还要自己证明,李家小少爷怕死怕痛,连割。腕都做得这般傻气和戏剧化;不够决绝,不够认真。
墙上的指针渐渐往上,二分之一的平衡被打破,琉璃般的镜面荡起波澜,放佛一张歪着嘴角正在嘲笑的脸。
小孩子扶着楼梯走下来,一步一步带着轻快,看见餐桌旁的阿磊后,眼睛里盛着满满的好奇。
慢慢地接近,孩子吃力地拉开凳子,在阿磊对面坐下。
林妈端来早餐,放在孩子身前,挡住了阿磊的视线。
“呀!小少爷起这么早。”
“可要吃些早餐?我过去备着”,说话间,林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伸手摸着小孩的头,一脸疼爱,“表少爷快些吃,时间有些不够了,待会让司机注意着别开太快,就算上学迟到了也没关系。”
阿磊起身走进厨房,取了些剩下的食材,零零碎碎地混在一起做了个炒饭,就着还剩半盒的牛奶,一个人慢慢吃着。
林妈端着餐盘走进来,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没有说。
“爸不准我接近他?”
林妈犹豫着,点了点头。
阿磊加紧吃完最后一点炒饭,放下碗筷闷闷地轻笑,道了一声:“好的,我知道了”,临出门时,又回头对林妈说了一句“麻烦您了!”
林妈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台上的碗筷静静地立在那儿,林妈一时怔怔地站在门口,说不出话来。
阿磊走出门,太阳才刚刚越过树梢,偶尔会遇见几个晨练的人,有些好奇地看向他这个陌生人。自从离开家后,就习惯性地起得早;以前每天早上都要洗衣服,买菜,打扫房间,准备早餐…现在什么也不也需要了。
这九年过得不像个落进平民窟的金凤凰,倒向是他荆渊家养的狗。
荆渊胃不好,是前些年饭局上喝酒喝的,受不得寒热生冷,辛酸咸苦也要不得,所以最喜欢阿磊做的糕点。阿磊和他在一起后,过的是恨不得一天当做两天用,一个人干两个人的事,每一分钱都恨不得节省下来的日子;阿磊的肩颈似乎还感到一些熟悉的酸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下班去糕点店兼职,学着做糕点的日子就成为了人生中不可更改的程序。
坐在湖边的凳子上,阿磊又在发呆。
似乎失恋的人总是想要脱离这个世界,沉浸在满满的回忆之中;一刀一刀地划着自己的心,直到爱的感觉逐渐渗进伤口中,逐渐消失,再也找不着。
强迫着自己不要想,嘲笑着自己的愚蠢和懦弱,悲泣着自己的不值和可怜。
若要找回曾经的爱,就是揭开那脆弱的伤疤,在伤口中抠挖出曾经的至死不渝。
谁还有勇气回头呢?
那么痛,那么绝望!
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阿磊又笑了起来。
真是可笑!哀哀戚戚地像个小女人,没了就没了;要怪只怪自己太天真,不过九年而已,难道今后的九十年李清磊都要为那个人自怨自艾,以泪洗面?
谁没伤心过?
要死要活的,还有一丁点当年离家的魄力吗?这恍若隔世的九年里还没有把自己变得铜筋铁骨,百毒不侵?
夜里,阿磊站在别墅外面,大约已经等了半个小时。
没有进食的胃又有些不适,阿磊皱着眉头压下这种感觉。
等到夜深,像昨晚一样跟在父亲身后进了门,安静地站在客厅看着他坐在沙发上取下眼镜,抬手揉着额头,似乎很累。
“林妈,明天配一把钥匙给他”,说完,李父又抬头打量着阿磊;颓丧中带着伤悲的他,就像一只在外面撞得满身是伤的小兽,一瘸一瘸地回到洞穴,找了个角落轻悄悄地呜呜哭泣着。
李清磊也许是个狠心绝情的家伙,但李铭却做不到…他大概是个多情的人吧。
“明天去公司,找阿妍安排些事给你;再去银行办张卡,当做你以后的工资卡。”
“家里不会给你其他帮助,一分一毫都要你自己去挣;每月的房租和生活费按照租住普通公寓市价的一半来给。”
“办完后陪你妈妈出去逛逛,买些合适的东西,这次不算在生活费里。”
见阿磊抬头,男人挥了挥手,“吃完饭进去休息,李家不养废人”。
阿磊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卡在喉咙说不出来,慢吞吞地转身向客房走去。
“一个月后,公司有场宴会,你和我一起去。”
“好”
“我知道了,爸…”
阿磊关上房门,最后一个字咽进喉咙里几不可闻;但他们彼此都明白,阿磊说了,李父自然也听见了。
☆、婚礼
圈子里最近有个不大不小的新鲜事,李家那位为爱痴狂的小少爷回来了,放弃了,也失败了。
各家父母们心情愉悦地和自家孩子传授着这个阶层自古以来不可打破的爱情定律,后辈们心神恹恹地接受了事实,纷纷偃旗息鼓,暂且压下为真爱不顾一切的热血。
看起来光鲜自由的孩子们,无论在外面玩得多么昏天黑地,爱得如何死去活来;回到家里还是注定要娶妻生子,安定下来的。
家族的财富和事业才是他们耐以生存和延续的东西,人不能太现实,但也离不开现实;人不能太理想化,但吃不饱的时候没有人会去谈理想。
李家没有特地办酒会,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
唯一可寻的迹象不过是那位小少爷去了李家名下的一家公司,做了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目前看来,李铭似乎并没有将家业重新交到儿子手里的想法。
蠢蠢欲动的人们暂时按捺下来,静静地观望着。
人生的大河似乎是由一盆又一盆的狗血汇成,再加以一杯又一杯的杯具,最后细火慢炖,酝出醉人的芬芳。
临近年会时,出了意外。
李家大小姐李清妍如今在公司担着副总的职务,又恰逢本市年会,每天早出晚归地忙得不可开交;李大小姐平时将宝贝儿子养在父母这边,也是为了方便照顾。只是阿磊回来后,李大小姐就突然将孩子接了回去,说是平时见不到太想孩子。
李清妍没有时间看顾小孩,李宅的保姆每天仍旧过去照顾;可孩子接回去不过几天就病了,先是高烧不退,断断续续治了半个月都不见好;后来又请了相识老中医来看,说是孩子先天有些不足,心绪饮食上都要仔细照顾,平日里若不注意,很容易就发展成大病。
阿磊听说母亲心疼地哭了几场,又拉着李清妍好说歹说,才又将孩子接了回来。
此后,阿磊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孩子;说是搬到了隔壁的别墅里,每日出门时间不同,自然也就见不着了。
过去那个只顾着争职位争名分的女人,也许是见着孩子这般可怜的受罪,心里那份压抑许久母性再也阻挡不住,突然一齐爆发出来,泛滥成灾;毅然弃了所有的事业心,每天只在家陪着孩子吃药,公司里的事情大多都交给旁人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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