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吟余忽惆怅》第6章


等了几秒,那边仍然没有人说话;阿磊皱了眉头,有些不耐烦地放下电话,抬手准备挂掉。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又重新举到耳边,抱过坐在旁边的男孩,冷冷地吩咐了一句,“叫给我听!”
昨夜那个悲伤温柔的人不复存在,男孩见惯了欢场之上的恩宠和厌弃,也见惯了这群人朝惜暮弃的变脸,对阿磊突如其来的冷酷不曾错愕,甚至大概领会了恩主的意思。
男孩羞涩的呻。吟响起,暧。昧的气息渐渐流转在这个昏暗狭窄的空间。
因为阿磊不同于昨晚那般温柔的动作,男孩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痛苦;声音顺着阿磊耳旁的电话,传到不知名的另外一头。
“阿磊,我离婚了。”
许久未曾听见过的声音响起,话筒中留着淡淡的尾音和叹息,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的沧桑。阿磊却发现自己已然无动于衷,没有激动,没有惊喜。
“我打电话来…是要告诉你我离婚了。”
“嗯。”
阿磊轻轻地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孩子归小嫣,爸妈跟小嫣去了国外,鞍市这边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荆大老板若是寂寞难耐,出门右转找个最近的会所,定会有合你意的人;若是要谈工作上的事,对不起,现在还不是上班时间。”
“另外,也许是我曾经给过您错误的希望,现在我最后一次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荆渊,从此以后李清磊和你再无任何瓜葛!不管你是结婚生孩子,还是离婚孤独难耐想要找人谈心;也不管你以后是死是活,都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是不是觉得送个人过来,再给我们创造些浪漫的环境;等我醒来后觉得自己对不起你,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原谅你?”
你是不是觉得,你曾经对不起我,我现在也对不起你了,所以我们两清了?阿磊心中酸涩,纵使愤怒无比,那股久未出现的酸涩亦在顷刻之间流经四肢百骸,流进心底将曾经的伤口腐蚀。
“别跟我演虐恋情深、破镜重圆的戏码;你不腻歪,我还嫌恶心!
最终阿磊再无耐心等对方回复,也没有给荆渊任何解释的机会就按了关机键;随后手机黑屏,被扔在床脚,孤零零的。
怀里的男孩怯生生地看着他,不敢说话。
阿磊此时才看清男孩的长相,若有所思地问男孩:“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男孩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阿磊说的话,“我问荆渊给你多少钱!”
这时,男孩的脸上突然露出几分心虚和慌张,靠在阿磊怀里不说话。
阿磊不再追问,推开男孩下床穿上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会所。
回家的路已经走了将近一年,归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但每一次都会有一些新的发现。
在长椅上入睡的流浪者,每天晨起练太极的老太太,市中心角落里那家卖粥的店铺…生命如此鲜亮而充满活力,让人有些舍不得沉沦于现实和真相之中;也只有这段路,才能让阿磊悄悄凿穿附在身上的模子,静静地呼吸着这廉价的自由。
那女人又要笑自己了,不过一个电话而已,这辛辛苦苦建造的堡垒就有些崩溃的迹象;什么时候才能不这般脆弱,什么时候才能像父亲那样冷漠坚强呢?
还有这次的生意恐怕又要让李清妍发飙了吧…
毕竟她的人还在和昨晚那些人讨价还价,自己这边就已一锤敲定;女人总是喜欢紧盯着眼前的利益,想要这个,又舍不得那个。
可机遇一闪而逝,哪会等你慢慢想好之后再供你选择。
商场之上没有朋友,只有利益;但人情是最好的粘合剂,人们渐渐习惯把感情当成一笔交易,用来稳固双方的合作关系,自然就淘汰了李清妍那样中规中矩的谈话方式。
不过半年,就学会了虚与委蛇,学会了以前自己最厌恶的东西。
深夜之中不再依赖药物的作用求得安睡,阳光之下也不再害怕人们的唇枪舌剑和探究眼光,以前那个稚嫩天真的阿磊早已蜕变,不再害怕,不再孤独。
可为什么还会问自己,你敢不敢面对?
一切都迟了,错过就是错过,何况你从来不曾道歉。
☆、失眠
失眠,又一次来袭。
白天的时候忙忙碌碌,阿磊的心被填得满满的,什么也不去想;一切如常地和公司里的人讲话,回家后称赞林妈的饭菜,偶尔再为母亲做碗宵夜。
可真正躺在床上时,记忆却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有时候真想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改变一切的经过与结局;但很快,又带着对爱情残存的不舍,自弃般地说服自己,承认事实吧,就这样吧。
闭着眼睛,思绪便纷繁复杂;每日行事,却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
阿磊不想选择,想一个等待命运审判的人,等待着命运将自己推向不知名的远方。若能够承受,便苟延残喘;若不能承受,就在心底轻轻告别,再找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离去。
这真够痛苦的,从来不曾走出的人,永远活在岁月的煎熬之中。
“你最近的用药量有些大?”许久不见的女人刚进门就直截了当地问道,“是又受刺激了?”
“还是那人联系你了?”
阿磊握笔的手收紧,脸色虽然仍如平常那般,但女人很快就发现了答案。
“虽然有合同的约束,可作为一个医生,我还是想对不配合的患者奉劝一句,你已经有精神衰弱的症状”,停顿了一下,女人的语气中带了同情,“你很顽强,在这一年来的低落情绪中也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若是普通患者,恐怕早就崩溃,引发另外的精神疾病。”
“可你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就这样压抑着过一辈子,让那个男人影响着你,不过一句话,就会让你情绪波动睡不着觉;不过一次会面,就让你强撑的坚强轰然破碎?”
“你开始有抑郁倾向了?”看见阿磊手背上的牙印,女人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初期症状是不能控制地想要伤害自己,继而从这种行为中构建虚幻的救赎和快感。”
“呵”,阿磊停笔,放松身体躺在椅子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姿态,“江医生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不过是只不听话的小猫留下的痕迹而已;难道你的职责就是一定要证实我有病,我不正常?”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情绪的变化,但女人仍旧看到了阿磊憔悴的脸色和眼底的青灰;还有那朦胧的眼仁,显得整个人在漫不经心中带了些不可掩饰的脆弱。
“你在伪装,你在哭泣!”女人笃定道,“你失眠,没办法走出以往的记忆;同时伴有轻微的焦虑和厌世。阿磊,别忘了我是个医生!”
“这一年来的治疗毫无成效,就是因为你对我的排斥;你拒绝接受我的帮助,时时刻刻一个人在痛苦中挣扎。”
“阿磊,你是否感到孤独?那样的生活不累吗?”
“来之前我问过你家里人,这些天你每晚都待在家里,吃完饭后就回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听话的小猫把你的手咬出印记!”
“阿磊,你是要我明确地对你的行为作出专业判断吗?”
“今天是吹什么风?到底是我不正常还是江医生你?”
“来我办公室说这么多话,口渴吗,我让秘书替你倒杯茶?”
阿磊起身向着门口走去,身后却传来了她的笑声。
“哈哈哈!”
“阿磊,你从来不愿承认自己的脆弱,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只是在错误与悔恨中惩罚自己,不是吗?我知道以前的事让你无法对我产生信任,可你就不想救你自己,不想摆脱现在的境地吗?我可以帮你!”
江漪如的声音柔和,听起来带着无比的真诚。
阿磊没有回头,打开门走了出去,“我享受现在的生活,喜欢现在的自己”,又补充道:“你不是我,怎会知道我的感觉?至于那个人,一个微不可见的瑕疵而已,我连擦掉他的心情都没有,你觉得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
“当年的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当年在疗养院治疗时,你从始至终都说着不会放弃他的誓言;你说过无论什么情况下,这辈子就算死也不放弃。”
“你还说过,你爱他!在电击治疗意识恍惚时,喊着他的名字!”
“够了!”阿磊拉起江漪如的手,将茶杯放在她手上,凑身俯视,和她对视着。
“别再观察我的反应,也别用这些话来达成你所谓的刺激的目的;你存在的意义,只是为我提供一些失眠药物和定期向父亲提交一份合格的心理评估!”
“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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