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血令》第99章


自幼失去母爱由父亲南天雷一手带大的她,从来没行享受过慈母的关怀。
还有就是,南蕙乃是女儿之身,在深居盘龙谷洗翠潭,既年幼,又没有世俗的忌禁。一到了金陵,没有行市有比势,眼见到男女有别,天性使然,把以前的放荡不拘,统统改变过来。
女儿家温柔的一面,自然的恢复本份,对于大庭广众之间,尤其收敛许多。
故而,她只觉着常老夫人抓紧自己的手与老夫人口中说的话大相迳庭,完全不是那回事。
常老夫人口中似乎鼓励南蕙出手一搏,凭真功夫了结这段公案。可是,常老夫人的手,却是愈抓愈紧。
她哪里知道常老夫人的心意。
常老夫人因为“狮面头陀”点明叫阵,口口声声要替青云大师报仇。
偏生南蕙又挺身而出,直言不讳。
这等双方都毫无隐讳的表明了态度,依武林规矩准也无法拦阻。
然而,常老夫人怎能让南蕙就这么出手。
衡量南蕙的功力,绝对不在狮面头陀之下,万一南蕙全力一搏,来个当场流血,到时一场混战在所难免。
常老夫人先前的一番话,是有言外之意,明着是任由南蕙与狮面头陀立刻分个高下,暗含着的意思是点明。
——假若南蕙与狮面头陀动起手来,其他各门各派之事,就没法理论了,如此来,各门各派当然不甘心,一定会出面阻止。
这样,狮面头陀在各门派众意难违之下,不可能再逼着南蕙动手,事缓则圆,南蕙既不失去脸面,也就不至于再把与峨嵋派的仇恨加深。
尤其不会在大厅中发生流血事件。
果然——在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扰扰之际,少林掌门明心大师终于合十当胸道:“常老夫人,你今天乃是主位,事情的轻重要有些担当。”
常老夫人就是要等明心大师出面说话。
因此,她微笑颔首道:“大师此言老身有些不明之处,可否明教?”
明心大师道:“岂敢,老衲认为峨嵋派之事,只是今天的一个环节,并非峨嵋之事了断之后,有关更重要的武林大事即可迎刃而解,一了百了。”
“大师所言甚是。”常老夫人正中下怀,口中却道:“狮面首座出面叫阵,来势汹汹,咄咄逼人。蕙姑娘一口承担,两下要见真章,原本事不得已,老身岂敢以兵戌相见?”这话点明了事,只要狮面头陀不咄咄逼人,南蕙方面可以担保不会出手。
明心大师焉能听不出常老夫人话中含意。他扬扬既长又白的寿眉,拈须对狮面头陀道:“狮面首座,对于贵派青云首座之事,可否暂搁片刻……”
明心大师身为少林掌门,少林乃为八大门派正首,说出话来,自有其不可撼的份量。
然而,狮面头陀将手中青藤杖在地上抖的震大价响,吼着道:“青云师兄的血仇,就是峨嵋一门一派的血仇,本座身为峨嵋之人,报仇雪恨纵死不惧,于今仇人当面,断难罢休,谁也拦阻不了!”
他本来是一个性如烈火,暴燥至极的人,加上报仇心急,哪里在言语上留心,一番话近乎给明心大师难堪。最后一句“谁也拦阻不了”更使明心大师在众目睽睽之下,尊严尽失。
明心大师这个钉子碰的不小。
常老夫人又乘机笑道:“如何?今日各路贵宾,原应以你明心大师的马首是瞻,老身既不能与每一位武林同道一一交谈,也只以大师来理论的重心,因为少林一门江湖威尊,大师法威一言九鼎……”
原本,数百武林也因狮面头陀言语顶撞明心大师,态度极为蛮横有些不满,而今,常老夫人这番话,无异是火上加油。
一阵骚动,群情鼎沸。
明心大师又多了一层顾虑,他怕八大门派自己内部起了“内讧”,到时不可收拾,先自乱了阵脚。
八大门派纠众而来,原本各有不同的企图,正为峨嵋为了青云大师的私仇一般,面临利害攸关,乌合之众的弱点暴露无遗。
因此,明心大师由座位上立起来,双手高举,示意左右不要喧嚷,口中也跟着道:“各位同道稍安,容老衲再与狮头首座商量。”
他不惜以武林班头少林掌门之尊,单手合十对狮面头陀打个问讯,满脸堆笑道:“老衲无意拦阻,也无权拦阻。但是,锣不敲不响,话不说不明,三月之约,乃是八大门派共同约定,也是在座各位的公意。首座若果与这位姑娘当场过招动手,另外七人门派要领金陵世家之事,必然无法了断。因此,老衲才不揣冒昧,向首座你进言,请首座暂忍一时之怒,好在这位姑娘并无回避之意,与贵派梁子,不难了结。”
明心大师在年纪上年高德劭,在武林中,地位崇高,一席话朗朗而出,侃侃而谈,抛却私仇,重视公意。
数百武林,所有的目光,都盯着狮面头陀。
不料——狮面头陀气焰更盛,大吼道:“凭你说得天花乱坠,青云师兄的血仇第一,其余之事,本座顾不得许多。”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犯了众意。
数百武林群情愤慨,人人摩拳擦掌,个个跃跃欲试,只差没有指名叫阵,对狮面头陀十分不利。
明心大师更加担忧,一面单手高举,一面向狮面头陀施了个十分明显的眼神,口中道:“青云大师的事,老衲与你同样关心,只是……”
“何必多费唇舌。”一声断喝,如同晴天霹雳。
一个黑影由人堆里平空而起,如同一头庞大无比的苍鹰,落在明心大师与狮面头陀之间。
蓬乱的头发,高而尖的鼻子,一双圆眼不黑不白而是金黄眼球。闪闪眨动,隐隐生寒,来人生得十分怪异。
他不理会明心大师,却吃吃一声冷笑,对狮面头陀道:“人家的事你可以不管,你自己的性命管不管?”
语意森冷,音调尖削,真像鹰啼。
在场之人,包含明心大师在内,对这个鹰形怪人都不认识,在座的只有常玉岚认出他是神鹰全老大。
但是,听他的语气,似乎意在阻止狮面头陀。
因此,全都肃静下来。
狮面头陀不由道:“你是何人?”
神鹰全老大冷冷的并不回答狮面头陀的问话,只尖声道:“报仇嘛,谁也拦不了你,只是你这条青藤杖在地上捣得人心里烦,令人受不了。”随着他的话语,但见他顺手一抓,若不经意的将狮面头陀手中的青藤杖接了过来,双掌合起来一阵揉搓不已,顺着他的双掌中一阵阵青色粉末,像洒面粉似的,纷纷落了下来。
片刻之际,一根偌大的青藤杖无影无踪,地上一小堆青藤粉末,像尖尖的一堆小山。
数百人全都愣了。
须知,身为峨嵋习武堂首座,狮面头陀绝对不是吴下阿蒙,功力岂是平庸之辈,手中的乒器应该不至于轻易的被人抓去。
青藤杖虽然非钢非铁,但是,它乃是峨媚野山独有的稀奇之物,坚愈钢铁,韧性极佳,否则,焉能选做杀人利器。
况且,狮面头陀这根青藤杖乃是千万中挑选自峨嵋人迹不到的野山深处,怕不有数百年的风吹雨打日晒夜露,才能保持它活鲜鲜的青色,可以说是难得的珍品。
而竟然被人不经意的揉成粉末,怎不令人吃惊呢?
神鹰全老大就在众人失神发愣之际,尖声道:“我只讨厌你的这根讨饭的打狗杖,报仇闹事,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他的语落人起,双翅迎风一展,人如苍鹰,扑过大厅半空,越门而去。
在座的武林,被这突如其来的怪人怪事给愣住了,有的张口结舌,如痴如呆。
灯光依旧,烛影摇红。
大厅上从骚乱到静穆,像一池死水,连个水纹也没有。
明心大师单手合十,朗声道:“阿弥陀佛!孽障!”
狮面头陀的凶焰怒火,像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武当的铁冠道长离座而起,拂尘摆动一下,对明心大师道:“大师,对于此人贫道记起—些往事,大师也许还记得。”
明心大师略略点头道:“他是当年的‘全大元’?”
铁冠道长十分肯定的道:“对!神鹰全大元,黄河渡口力战十三鼠,双手强挽战船,三个时辰之内,掌伤七十三人的神鹰全大元。”
明心大师凝神道:“听说此人被人买通他弟弟,在酒中下毒,不但化浓化血,而且尸骨无存,怎么会……”
他的一言未了,一阵管乐之音,由大门外传来。
十六个白衣少女,分为两侧,每人手中一盏纱灯,腥红耀目,徐步穿过院落,分为两傍雁翅排开。
管乐之声更加热闹。
十六个少女,淡黄衫裙,丝、竹、笙、箫、管、笛、琵琶,细吹细打鱼贯而入,在两列少女之后,一字排班,乐声不停。
四个健妇,褐色劲装,合力拖着—辆绛紫帘幔的大车越过门槛,缓缓驰到庭院正中,方才停下。
香车两侧,各有两个紫衣少女,掀开车前垂下的丝绒幕布。
车内,百花大人一身雪白纱质宫装,云鬓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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