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不宁》第42章

方逸坤从嘴里吐出一圈烟雾，额发凌乱的搭在眼前，掩不住疲惫的神色。但看向冯宁的眼中却柔情满溢，似乎过往种种早已千帆过尽，时间转瞬，不过须臾便要奔向终点。
两个人望向彼此，张了张嘴，竟没有一个人想到该说些什么。
方逸坤率先意识到了问题，匆忙把指尖未燃尽的烟摁灭，朝冯宁解释道：“最近才开始抽的，不上瘾。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戒了。”
冯宁看向他手里捏的烟蒂，那是他临走前，为了支开方逸坤才让他买的那款烟。
心间忽而就有些微微的发皱。
对于方逸坤来说，他大概是把每一天都过成了冯宁离开之后的第一天。依靠汲取他身上类似的气味，才能将躁动不安的情绪安抚下来，活得像个正常的人。
冯宁魔怔一般，一言不发的伸手抚上方逸坤的脸。
方逸坤露出惊讶的神色，继而反应过来，伸手托住他的手背，扶着他虚虚的描摹自己的轮廓。
“是不是看起来老了很多？”方逸坤自嘲的笑，将他的手又贴得更近些，“你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好看。”
他大着胆子，用唇在他掌心轻轻的蹭了一下，又很快的移开。
“四个月，我从没想过时间会过得这么漫长。”方逸坤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口，“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冯宁整个人都因为这句话而微微震动，思虑许久，因为不知该如何作答，紧紧抿起了嘴唇。
分别的日子里，他偶尔回顾起一同经历的过往，恍惚如同一场梦境。他们的感情开篇便尽是荒唐，私生子、包养、地下乐队……一层层黑色的纱绸包裹着名为“爱”的真相，让他们看不清彼此，在挣扎间迷失了方向。
他以为一切都该落幕了，谁曾想狂蚀一般的潮汐褪去，等待他们的并不是平静的海面，而是散落在四处，那些零零碎碎的回忆片段。他赤脚行走，每一步踩在上面都如同利刃刮过，这疼痛携着刻骨的思念喷涌而出，轻而易举的动摇了他这些时日信以为守的坚持。
熟悉的眼神，熟悉的声音，还有他曾期盼过无数次的脸。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想要遗忘一个人，竟比原谅要难。
冯宁的意识有短暂的断片，猝然发现目前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慌忙从他掌心抽出了自己的手：“我该回家了，你也该回去了。”
他后退几步，拉开一段距离，没等方逸坤开口挽留便走。
药效尚未褪去，他刚迈出几步，便不受控制的往后倒。方逸坤及时从身后接住他，声线有些慌乱：“你这样不行的，至少让我送你回去。”
冯宁还想拒绝，方逸坤又信誓旦旦的补充：“我只送你到家，确定你没事了就走。”
直到又坐进方逸坤的车里。冯宁支着下巴，望向窗外，恍惚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在乐队相识的第一日，方逸坤就执意要送他回家，兜兜转转这么些年，两人的心境都不似从前，方逸坤对他执着的那股劲头倒是没有消退半分。
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来到租住的小屋前，冯宁掏出钥匙开门，方逸坤就站在他身后紧随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冯宁一手搭在门把手上，侧过身子开口：“我到了，你可以走了。”
“我就再看一眼，看你进门我就……”
“够了吧。”冯宁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谢谢你来救我，这份情我记下了，以后一定还你。但也请你离我的生活远一些，从此以后，不要再来了。”
方逸坤顿时哑了声音。
刚才冯宁的表现，明明是对他还有留恋的。又为何转瞬的功夫，他便从山顶跌落悬崖，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
方逸坤压抑着可怕的冲动，想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回头看看自己。再把他推进房间，摁在床上用力的贯穿，做到他哭泣求饶，在高潮来临的前一刻呜咽着承认，不能离开他，不能没有他。
然而现实拦在面前，不论身体或是心灵，他现在早已失去了对冯宁的掌控。他不敢再挥霍冯宁对他仅存的好感，他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节奏，生怕惊扰了他，他就会像梦中一样消失不见。
冯宁趁着他失神思考的档口，拉开门缝，迅速钻进了屋内，将大门紧锁。
他害怕站在方逸坤身边，甚至害怕闻到他身上和自己同样的烟草味道。
他害怕再和他一起多待一秒，便会忍不住心软松口。
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冯宁在嘴里不断咀嚼着这个句子，从衣领间扯出那根项链，将两枚圆环牢牢攥在掌心。
他浑身无力，只能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整个人微微发抖，半晌才吐出一口炙热的气息：
“我也好想你。”
第43章　
坐在地上缓了很久，冯宁感觉四肢又找回些力气，就站了起来，去厨房给自己做了顿简单的晚饭。
为了不被人找到，冯宁不敢用自己的身份证注册信息，只能在还建房小区和私人房东签了租房协议。这里的房子都是专门用来出租的，设施很简陋。所谓厨房，也就是从墙边砌起一个水泥台子，在上面放了个单口炉灶。一个人站在里面，要想同时煮饭和炒菜，有时候连转身都有些困难。
和方逸坤那个明亮宽敞的公寓相比，这里的环境差得远了，任谁看到他现在的生活状况，都会忍不住骂他太傻。但冯宁自己并不觉得，那些优渥的条件本就不属于他。做一个光鲜亮丽的附属品，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爱上方逸坤的理由。
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淘米切菜了，就下了一小把面条，打个鸡蛋，滴几滴香油，算作是今天的最后一餐。
端着热腾腾的面碗放在餐桌前，冯宁夹起筷子吃了几口，窗外忽然刮起一阵大风，把桌上放着的空矿泉水瓶吹倒在地。
冯宁放下筷子，弯腰把瓶子捡起来，顺手扔到了垃圾袋里。走到窗台边，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屋外狂风大作，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他赶紧缩回身子，把窗户严严实实关好，拉上了窗帘。
天气预报还算准确，今晚注定会下场大雨。
晚上十点四十分，冯宁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就在刚觉出些困意的时候，耳边忽而传来一阵惊雷。
窗帘的遮光性不太好，惨白的闪电骤然照亮屋内，打在冯宁薄薄的眼皮上。他睁开眼睛，看见厨房那边的窗户好像被风吹开了一条小缝，就穿上衣服踱步过去，把早已氧化的铁栓往窗框里按了按。
勉强把窗固定好，又是一阵巨雷响起，“啪”的一声，小屋内忽然断了电。
他听见门外传来附近住户起起落落的惊呼声，与此同时灌入他耳中的，还有一阵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响。
是谁呢？会是他吗？
但是这么晚了，外面又下着暴雨，他那么忙，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冯宁停不下脑中的猜测，摸着黑经过客厅的时候，鬼使神差般，打开了小屋的大门。
迎接他的是一个熟悉而潮湿的拥抱。
“你没事吧？”
昏暗的楼道里，只有雷鸣带来的光亮时闪时现。冯宁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被人揽入怀中，他微微偏头，眼前出现的是方逸坤沉稳的侧脸。
“你怎么……”冯宁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一直都没有走，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去细究这些过程未免太没有必要。
重要的是现在，你在这里，就在我的面前。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牢牢回抱住了方逸坤结实的背肌。衣料摩擦的触感有些冰凉，一定是有雨水透过漏风的走道飘到了身上。冯宁后知后觉发现这件事，连忙拉着方逸坤进了屋子里。
“你傻吗？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不知道回家。”
房间里太黑了，他的心也一团乱，冯宁慌慌张张的摸到衣柜边翻找，拿出一身自己最宽松的衣服递给了方逸坤。
“别感冒了，快去换上。”
冯宁用教训的语气强压着声线中的颤抖，背过身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方逸坤从他手里接过衣服，老老实实的换上，冲他说了声“我好了”。
冯宁轻轻哼了一声算作应答，紧捏着自己的衣角，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正当他准备送客的时候，方逸坤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传来。
“很晚了，我能在你这借宿吗？”
他的语气诚恳又谨慎，一双乌黑的眸子直直盯着冯宁的侧脸：“你看，我没有带伞，车也送去保养了，现在要想回去显然是很困难的。我知道你一个人住，担心被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