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西风》第153章


莫之扬两个起落,已到了那石屋门前,颤声道:“上官楚慧,是你么?”屋内那女子一声低呼,失声道:“你是谁?”莫之扬叫道:“是我,我是莫之扬!”奔进屋去,只看了一眼,便已呆住。
你道怎的?原来屋中一个女子披头散发,席地而坐,面上尽是高高低低的青筋血管,双目呆滞,射出碧幽幽的光芒。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令人不寒而栗。
莫之扬不自禁倒吸一口冷气,一步抢上前去,颤声道:“上官楚慧,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上官楚慧茫然地望着他,双手曲握,莫之扬这才见她双手已是血脉破裂,露出森森白骨,蓦然想起秦三惭的话来,“四象宝经”的种种坏处果然已在上官楚慧身上发作,恨道:“我已教给你洗脉大法,你为什么不练?”
上官楚慧恍若未闻,呆呆望着他,忽然叫道:“你是傻相公!你是傻相公!傻相公,你回心转意了,来娶我了么?”
莫之扬浑身一震,似个木头人一般,动弹不得,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上官楚慧哈哈大笑,高声道:“我没说错,我说过你会来找我的。看看,你们看看,他可不是来了么?”转头看着门口的二四夫人、曲五五等人,脸上尽是得意之色,笑了一阵,蓦然笑容收敛,厉声喝道:“你们都走开!”曲家庄众人谁也不敢违拗,退了下去,门口只剩下一个秦谢,似已被此情此景惊呆。
……(本卷结束) ……
第三十三回
苦命女魂归梦犹甜 天涯客逍遥愿
词曰:三春两秋英雄名,不悔一生苦零丁。最恨枉结生死情。切齿泪难停。命!命!明眸皓齿百样娇,化作森森骷髅笑。不怨来生变野草。再无人知道。好!好!
上官楚慧厉声道:“你也滚开,娘的妈妈,没听见么?”莫之扬轻轻挥挥手,秦谢也退了下去,随手掩上房门。上官楚慧笑道:“傻相公,他们走了,没人惹咱们讨厌了。”脸上神色忽而变作伤心,幽幽道:“你怎么才来?”转而又笑道,“不过你总算来啦!”
莫之扬见她神情一时三变,与常人大异,心中又是惊恐,又是疼痛,哭道:“上官楚慧,都是我害的你!”上官楚慧歪着头,道:“你叫我什么?你来娶我了,就该叫我娘子!”莫之扬低呼一声,怕她受激,不敢说“不”,但眼神却藏不住,不自觉地轻轻摇了摇头。上官楚慧凄声道:“你不是来娶我的?”忽然暴怒起来,厉声道:“你滚!滚出去!你娘的妈妈,我不要你可怜!”左手在地上一按,已然弹起,右手疾伸,五指激起劲风,向莫之扬胸口抓来。莫之扬心下一横,硬生生受她一抓,“哧”的一声,衣衫被撕去一片,胸前肌肤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指印,冒出血珠。莫之扬有“混元天衣功”护体,纵使寻常刀剑也伤不了他,这一下受伤,真是惊恐之极,心知她武功愈强,“四象宝经”的恶果就越严重,一呆之间,上官楚慧已跌回地上,双脚似已残废。莫之扬想起上官云霞以手代足的情形,不禁打了个寒噤,失声道:“你腿怎么了?”
上官楚慧见一抓竟没奈何他,气恼无已,骂道:“我不要你的臭好心!你骗了我!你骗了我!傻相公,你为什么要骗我?”双手乱抓自己,脸上、颈间霎时皮开肉绽。莫之扬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叫道:“你干什么?”上官楚慧大怒,连推带抓,均被莫之扬挡住。她情急无计,张口咬住莫之扬左颊。莫之扬痛得钻心,忍不住呼道:“松开!松开!”
秦谢听到,几步跑到门外,急道:“小师叔,怎么了?”莫之扬怕他进来惹出麻烦,忍痛道:“没怎么,你先在一边等我。”转回来低声道:“快松开。”上官楚慧的牙齿钳住他的皮肉,一股咸热的鲜血流入口中,不知怎的觉得无比畅快,更加咬住不放。两人此时面对着面,莫之扬看清她的神情,忽然脑海中电光一闪,暗道:“她原来真是疯癫了。”盯着她的眼睛,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上官楚慧忽然“啊”的一声低呼,松开了口,惊慌之极,摆手道:“傻相公,你别这样看我!别这样看我!”
莫之扬伸手摸脸颊,皮肉已破了一大块,手掌满是鲜血,见上官楚慧如此,心中一动,运起“目摄”之法,盯住她的双目。上官楚慧惊惧之极,想躲开他的眼光,但不知怎的,却偏偏不由自主回望着他。她觉得从未有过眼下这般的恐惧,不自禁浑身发抖,颤声道:“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莫之扬运起真气,施运“声摄”之法,和声道:“上官楚慧,你为什么咬我?”
上官楚慧双目如同受伤的小兽,瑟瑟道:“我喜欢你,傻相公,我才咬你。”莫之扬心中一震,柔声道:“喜欢一个人,怎么能咬呢?”上官楚慧双目蓦地露出一股狂热之色,火辣辣道:“你是我的相公,我却从未如此亲近过你。你的血味道真好,真的好极了!”莫之扬吓得差一点被她“摄”住魂魄,仔细品品她话中的意味,不由得痴了,喃喃道:“那时咱们都是小孩子,懂得什么?”上官楚慧惧意顿去,笑道:“我一直都懂。我多想你永远是那个又丑又笨的傻相公,让我保护你,谁欺负你了,咱们就一起整他、害他。”闭上眼睛,脸上神情竟似陶醉。隔了半晌,眼角流出泪来,幽幽道:“你为什么要长大?”
莫之扬呆呆地望着她,嘴巴张得老大,泪水也流出来,渗进左颊的伤口里,又疼又热,他却觉得越痛越好受一些,哽声道:“你太累了,太委屈了。睡罢,想说什么就说罢。”上官楚慧让他的“摄魂心经”制住,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不禁又说道:“我和你在观音娘娘面前订了终身,哪怕你再笨再丑,我也永不会嫌弃;你要骑马,我就去偷金童玉女的座骑;你抓进大狱,我就在范阳城外的石洞里陪你四年。我不害怕,也不后悔,别人杀了我我也不会后悔。可我看到你跟那姓安的丫头好上了,我就恨不得杀了你!”她神智被摄,迷迷糊糊,似是已没有了身躯,一个轻灵的影子穿越一切隔阻,想看见什么就看见什么。她忘了自己,但又特别真切地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自由,似乎天地之间一切都静止了,都成了她手中的一幅五彩的拼图,可以任意取舍缝补裁剪,包括过去、现在和将来,包括自己与莫之扬。
于是,她用一种自己听来也觉得陌生的声音,慢慢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上。我并不想来,可是来了。妈妈生了我,我从小就是看着她那冷冰冰的眼睛长大。偶尔她也会笑,但立即又是冷冰冰的。我三岁的时候,她就教我练武功。她自己认得字,却从不教我学,她说我是上官家的后人,按曲家庄的排行,叫上官六一,到五岁那年,又改成了上官楚慧。我看到六三、七一她们都有爹爹,就问她,她说:‘你爹爹的名字叫仇恨。等你练好武功,才能见到他。’我多想见到爹爹,因此,练武再苦,我也从不埋怨,只想杀了仇人,能见到爹爹。
“可是,我练武却笨得很。妈妈就经常打我,打过之后就抱着我哭,哭过之后就又打。我起先怕她打,也怕她哭,后来就不怕了,她两天不打我,我反而觉得浑身难受。妈妈说我是贱骨头,将来什么事也办不成。我本来就不想办成什么事,我只想和小六三、小七一高高兴兴地玩——捉虫子、咂甜草根。我练武就是为了能见到爹爹。但小六三、小七一不肯跟我玩了,她们说我是小仙姑,天天喝圣水,将来要变成神仙的。我气极了,就打她们。小六三、小七一都哭着说:‘你看你多高,我们多矮?你和我们不一样的,大人们都说你是小仙姑!’我这才觉得自己长得真高,虽然那年只有九岁,可比好多大人都高了。我觉得好害怕,跑回去问妈妈。妈妈说:‘你不是小仙姑,你是人。’我问:‘那我怎么和小七一她们不一样?这么高,丑死人了。’妈妈哭了,我以为她又要打我,可她没有,只是抱着我哭,后来说:‘我告诉你,你可对谁都不要说。外面的人多得很,长得都像咱们一样,你一点都不高,更不丑。’我说:‘那我比咱们庄上的人都高呀!’妈妈说:‘慧儿,你要记住,他们都不是人,他们只是可怜虫,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要练好武功,离开这里。’我怎么舍得离开这里?妈妈见我不答应,就让我跪下,说:‘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掐死你,然后跳到苦泉里自杀!’我被她吓住了,从此不再和别人玩,只没命地练武。妈妈有个铁箱子,里面有好多书,就教那些书上的武功,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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