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剑奇情录》第16章


做过一件极大极大的事情,天下竟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十几年来,我一直为着这件事情悔恨!呀,素素,你可知道最最令人痛苦的是什么事情?那就是你犯了罪孽却没人知道,没有人责备你,让你自己去受良心的磨折,这是天下最残忍的酷刑!你是我疼爱的女儿,我如今说给你听,宁愿受你责备,受你的唾弃。”
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云舞阳,此际竟是说得如此可怜,竟是像犯人面对法官一样,要求他女儿的责备,他苍白的脸上渐渐现出一片红晕,显见他的内心像一锅煮沸了的开水,十分激动,可是云素素心情比他还要激动,她始而惊奇,继而骇怕,终而怜悯,她用颤抖的然而又是坚定的声音说道:“爹,说出来吧,你做了天大的错事,素素总是你的女儿!”
云舞阳紧蹙的眉尖稍稍舒展,缓缓说道:“二十年前……咦,待我看看又是什么老朋友来了?”云素素本想劝她的父亲说了再走,侧耳一听,异声四起,初听之时,尚远在门外,眨眼之间,就到了庭院,而且竟似有数人之多!云舞阳道:“素素,你在这书房里面不要出来。”紧张的神色不亚于恶斗石天铎之时。
云素素从窗口望出去,只见院子里一排站着五个老者,三个是道士,其他两个俗家装束的一肥一瘦,外型像是乡绅和教学先生。云舞阳哈哈笑道:“武当五老,一齐光临,真令蓬筚生辉!”
云素素吃了一惊,这武当五老的名头她曾听父亲说过。武当派是当时武林的“大宗”,门徒最多,有道家弟子也有俗家弟子。这三个老道士便是武当山道家的长老,一个名唤智圆,乃是主持;一个名唤智弘,乃是监寺;一个名唤智广,乃是达摩院的首座。那个类似乡绅模样的老者名唤周桐,是武当北派的名宿;那个类似教学先生的名唤谷钟,是武当南派的名宿。这两个人天南地北,而今和武当山的三个老道聚集同来,显见极不寻常。
智圆长老首先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特来问你要人。”云舞阳早已料到他说这话,若在一两日前,他见五老齐来,分明摆出恃众要挟的形势,定然发怒,如今经过这一场巨变,那争强要胜之心早已冷了,淡淡说道:“要人,这个容易。请进里面待茶。”武当五老本以为有一场争执,想不到云舞阳一口应允。智弘道:“上官天野果然是在这儿。哼,哼,你将咱们的掌门弟子怎么样了。”周桐性子最急,不等智弘说完,就大声叫道:“既是容易,你就赶快送他出来。谁有功夫喝你的茶!”
云舞阳面色一沉,终于还是忍着不发,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五老既不放心,那么咱们就去,看看云某有否亏待你们的掌门弟子?”云素素隔窗叫道:“爹爹!”正待跳出,云舞阳柔声说道:“素素,这事情你不要管。爹爹答应,今日要为你大发慈悲,你放心吧。”说到最后一句,几个人早已出了大门,奔上山坡了,那声音是用上乘的内功传过来的。云素素大急,赶忙追出,她还未转过山坡,云舞阳和武当五老已是到了那个石洞前面。
但见洞门倒塌,地上尽是木碎块,云舞阳吃了一惊,领头奔入,勃然怒道:“你们合力将我的洞门摧毁,还来问我要人?”智弘更怒,喝道:“你也是个成名人物,怎的如此撤赖?”周桐道:“你把咱们的掌门子弟收在那儿,是不是将他害了?”越说越怒,霍地一招“云锁苍山”就向云舞阳的琵琶骨抓去,云舞阳一声冷笑,反手一带,周桐觉得两腋风生,未及招架,已是被他带出山洞。云舞阳在洞口一站,朗声说道:“要打出外面来打,别毁了我的静室。”
智圆长者较涵养,说道:“咱们不是市井之徒,请两位暂且动手,待判明曲直之后,是非自有公论。”这话似乎两皆责备,实已是偏袒了周桐。云舞阳一肚子闷气,顾着身份,不便发作,心中暗道:“现成的事实摆在眼前,须不怕你们人多口众。”
智圆长老最后走出,向地上一瞧,说道:“居士说这洞门是我们毁的,居士固然是一代大师,咱们五个老朽也还略撤武学皮毛,这洞门一看就知是一人掌力所毁,不知是居士有心诬赖还是故作无知?”
云舞阳心中一凛,再留神看那地上的木头碎块,若是五个人联掌合力,则木头所受的压力从四面而来,理不应碎成一块块的形状。这道理云舞阳本该早就看出,只因他心中先入为主,兼之石天锋已死,他根本上没有想到世上还有像他这般功力足以震塌洞门的人,一时间无暇细思,话已出口,竟被智圆长老拿来当作反证。
云舞阳被智圆长老问住,只得说道:“是我看走了眼,那么上官天野早就跑了。”智弘长老嘿嘿冷笑,道:“这洞门明明是你自己震塌的,却赖到我们头上,是何居心?”智圆长老道:“他已认错,也就算了。咱们现在只是问他要人。”周桐也插口道:“你囚禁咱们的掌门子,又故意自毁洞门,哼,哼,你是不是意欲移祸江东,你到底将咱们的掌门弟子怎么样了?”武当五老一人一句,越说越厉害。
云舞阳怒道:“我若要杀上官天野,何须如此作为?试问我若要把他丢到山谷去喂狼,对你们矢口否认,你们又将奈我何?”这话说得颇为有理,云舞阳确是不必用如此笨拙的方法来自毁洞门,谋杀一个晚辈。
但五老均是如此心想:除了云舞阳之外,断没有第二个人有此功力。云舞阳又道:“你们也亲眼看见了?这静室之中,留有我潜研武学的毕生心血。我把上官天野关在此间,这一番苦心用意,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
智广冷笑道:“这都是你一人自说自话,谁知道你怎样对待上官天野?”谷钟也道:“是呀,你是不是将他关在这里,我们怎生知道?纵许你真的关他在此,你自毁洞门,更证实你对他不利。”智弘道:“除非你将上官天野即找出来,否则谁相信你的鬼话。”
忽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上官天野确曾关在此间。这洞门不是我爹爹所毁。”这两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定然要人相信的神气。原来是云素素赶上来了。智弘道:“云大小姐,你是给令尊作证来了?”话意中实在暗含讥讽,云素素神态端庄,仍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不错,我是给爹爹作证。因为我昨晚亲自见到上官天野,是我意欲放他逃,可是他不肯走。”转过头对云舞阳道:“爹爹,你不恼我吗?”
谷钟笑道:“云大小姐有这样的好心?”智弘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了。”两人一吹一打,显然是当云素素有意偏袒父亲,对她的说话毫不相信,云舞阳这一气非同小可,但觉武当五老不信他的话犹自可恕,不信他女儿的话,那可是对他大大的侮辱,只听得他一声狂啸,砰的一掌扫去,将一块大石打得裂为八块,石屑纷飞!
武当五老一齐掠起,霎眼之间排成了一个圆阵,准备应敌。智圆长老道:“你强辞夺理,说不通了,就老羞成怒吗?”云舞阳仰天大笑,道:“我要说理,也得看对方是不是说理之人。你说我强辞夺理,好,我就强辞夺理!上官天野乃是后学晚辈,对我毫无礼貌,深夜擅闯山门,是我将他拿了杀了,你们去请武林公断吧!”
武当五老面面相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智圆长老自命德高望重,平生讲究的是以理服人,云舞阳虽然自知“强辞夺理”,到底还沾了一个“理”字,干咳了一声,缓缓说道:“上官天野若是无缘无故擅自闯进你家,那么你拿他杀了剐了,老朽决不敢为他出头,你窃占了武当派的剑谱,他身为掌门弟子,向你讨还,怎能说是无理?”
云舞阳面色一变,却转过头来对女儿说道:“年青人说的话也未必可靠,你以后得小心在意才是。我把上官天野当作一个人材,原来他也会骗我。”
上官天野曾对他说过,他奉了牟一粟的遗命而来,这剑谱之事从未向人提过;又说过他来贺兰山之前,曾留了一封信给智圆长老,要等了一年之后不闻消息,智圆长老才行开拆,现在武当五老几乎是接踵而来,而且一来就提剑谱,要不上官天野说谎,那就是智圆长老未到期先行偷拆了。云舞阳一口咬定上官天野骗他,实是有意说给女儿听的,含有借上官天野之事,劝她不要太过相信陈玄机,以免上当的意思。
智圆长老怔了一怔,道:“上官天野骗你什么?”那封信的确是他自行开拆的,原来他早已从别的方面隐隐风闻了云舞阳窃取牟家剑谱之事,一见上官天野留下信件,不别而行,早已料到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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