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剑奇情录》第31章


第二个幻影,是他现在这位妻子的影子,忽然间两个影子合而为一,分不出谁是宝珠,谁是雪梅,云舞阳扑下了片片梅花,两个人的影子都不见了。
夜色深沉,山间明月冉冉升起,云舞阳独自在梅花树下徘徊,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月上梅梢,森林里照例的传来了每晚的猿啼虎啸,云舞阳好似在恶梦之中醒来,月光下院子里的景物更是凄凉,云舞阳看一看那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心中无限憎厌,想道:“我不能让这些肮脏的东西沾污了我的梅花。”拾起地上的银瓶,那是从罗金峰身上搜出来的,里面装的是“化骨丹”,那是杀人之后,毁尸灭迹用,云夫人刚才不认得这种东西,还几乎当作灵丹使用。
云舞阳把那些尸体,拽出门外,找一个冷僻的地方,将尸体化成了一滩脓血,就地埋了。忽地心中打了一个寒噤,想道:“这些人诚然都是坏蛋,但我又何尝比他们好了?我憎恶他们,其实我更应该痛恨自己!”
人到将死的时候,只要尚有知觉,总会回忆起自己一生的行事,云舞阳而今也是一样,平生事迹,在心头上一幕幕的翻过,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只觉罪孽之深,远非自己偶然所做的一些好事所能补过!
山风越刮越大,云舞阳感到阵阵寒意袭人,猛然的想起了陈玄机,回到院子里将他抱了起来,一摸脉象,甚是和平,只是人还未醒,月光照在陈玄机酣睡的面上,云舞阳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奇怪的感觉:这天真无邪的睡相,就像他的素素一般!云舞阳凝视了好一会,又好像这相貌似曾相识,不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随即哑然失笑,自己隐居贺兰山的时候,只怕这陈玄机还在襁褓之中。但不知怎的,不由自己的对这少年人起了一种爱惜的感情,而这感情又似乎并不是完全为了女儿的缘故。
云舞阳将陈玄机抱入书房,将他放在床上,给他盖上了被,又放下了帐子,就像素素小时候他服侍她入睡一般,然后燃了一炉安息香,打开了一扇窗,让带着花草气息的夜风吹入,看出窗外,月亮已将到天心了呀,素素还没有回来!
第十一回 痴男怨女
云素素这时还在寻觅陈玄机,她哪里知道陈玄机就在她的书房之中酣睡。
山间明月冉冉升起,树林里除了她的脚步声外,就只有落叶的声息,静得令人心悸,然而云素素还是在森林里踽踽独行,偶而也有一两声猿啼虎啸,远远传来,打破了森林的寂静。夜风吹来,云素素打了一个寒噤,她不是害怕这森林的寂静,然而她的内心却确实是在颤抖不安,那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
她做梦也想不到父亲曾干那桩罪孽,那是绝对不能饶恕的罪孽,纵许他的父亲!然而父亲是怀着多么悔恨的心情向她诉说呵,那痛苦的眼光,那发抖的声音,简直像是一个临死的罪人的忏悔,她忍心还再去责骂他吗?呀,她多么渴望能见到陈玄机,只有在陈玄机的身旁,只有在她最信任的人的身旁,也许能稍稍减少她心中的害怕。
忽然听到林子里有追逐的脚步声,这是陈玄机吗?他和谁在一起?脚步声来得更近了,只听得有人连声叫道:“韵兰姐姐,韵兰姐姐!”声音竟然也是那样的颤抖不安,就像她的父亲在石洞之中呼唤她的声音一样,这个人不是陈玄机,他是上官天野。
云素素跳上一棵大树,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向前狂奔,任凭上官天野叫得力竭声嘶,她总是不肯止步。“呀,原来她就是萧韵兰!”云素素心中想道:“为什么她这样伤心?莫非她已知道了陈哥哥和我的事情?”在爱情中的少女最为敏感,也最容易猜到另一个被爱情所折磨的少女的心事。
云素素忽然对萧韵主怜悯起来,她对任何喜欢陈玄机的人都有好感,纵然这是个想从她手中抢走陈玄机的人。云素素悄悄的跟在他们的后面,她的武功远在上官天野与萧韵兰之上,休说这两个人都是满怀心事,即算平时,他们也不能发现。
上官天野体力刚刚恢复,追了许久,都没有追上,心中激动之极,尖声叫道:“韵兰姐姐,你要生要死我都和你一道。难道你心目中就只有一个陈玄机么?”萧韵兰倏然止步,冷笑一声,回头说道:“你愿与我同生共死。”上官天野道:“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的心?”
萧韵兰冷笑道:“你倒是很听陈玄机的话!陈玄机怕没人要我,所以要你像影子一样的跟着我,哼,亏你还是男子汉、大丈夫。”上官天野叫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陈玄机要我找你,那是一片好心!”
萧韵兰面色一沉,苍白的面色在月光下更令人感到冷意,上官天野怔了一怔,这时他与萧韵兰相距不过数步,他张开了双手,却不敢跑上去抱她。只听得萧韵兰又是一声冷笑,说道:“好心?那我就真感谢不尽了。好,上官天野,你真的愿与我同生共死么?”
上官天野道:“但凭你的吩咐,水里火里,百死不辞。”萧韵兰冷冷说道:“好了,那你就给我把陈玄机杀了,然后回来,咱们就在这悬岩上跳下去!”上官天野吓了一跳,叫道:“韵兰姐姐,你,你,你疯啦!”爱与恨原是相隔一纸,萧韵兰这种因爱之极而恨之深,愤极之下,宁愿同归于尽的心情,云素素可以理解,上官天野却给她吓着了。
但听得萧韵兰一声冷笑,说道:“好,那你就回去陪你的好朋友吧,别再纠缠我了!”拢袖一拂,手指忽地从袖管之中伸了出来,向上官天野重重一戳,上官天野骤不及防,给她戳个正着,一跤跌倒。萧韵兰纵声狂笑,旋风般似的逃入了密林之中。
幸亏这一指并没有点正他的麻穴,上官天野稍为运气冲关,穴道便解。上官天野揉揉关节,舒展手足,站了起来,林深树密,哪里还找得着萧韵兰的影子。
天边飞来了一片黑云,遮住了明月,森林阴暗凄冷!上官天野几乎闷得透不过气来,他本来是个豪迈的少年,今晚第一次感到心情是异常的沉重,禁不住在黑丛林中又大声叫了起来:“韵兰姐姐!韵兰姐姐!”
忽听得有人斥道:“萧姑娘的名字是你叫得的吗?”云开月现,只见四个黑衣汉子,已围在四边。左侧一个面似玄坛的矮胖老头跳了上来,瞪着眼睛,那股神气,就好像要把上官天野吃掉似的。
上官天野怒道:“你是谁?我叫我的韵兰姐姐,与你何干?”那矮胖老头跨上一步,向上官天野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嘿”的一声干笑,阴恻恻的问道:“你是上官天野?”上官天野道:“怎么?”那老头又道:“你是武当派的新任掌门?”上官天野这个掌门人的位子还未正式接任,除了武当派的几个长老之外,外人根本不得而知,上官天野好生诧异,讨厌这老头的神气,大声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话犹未了,那老头忽地反手一掌,给上官天野来了一记耳光!
上官天野根本就不认识这个老头,这一记耳光,大出上官天野意料之外,险险给他打中,虽然终于避开,但掌风过处,已刮得面上火辣辣的隐隐作痛。上官天野这一气非同小可,“砰”的一招“跨虎登山”,一记长拳猛击,大怒骂道:“世间竟有你这样凶横的老贼,你当我上官天野是好欺负的吗?”
那老头用了一招“交加十字手”,化解了上官天野的长拳,仰天大笑道:“仗势欺人,那是你武当派惯做的事!牟独逸断子绝孙,这报应只有轮到你的身上了。你若想活命,乖乖的给我磕三个响头,听凭我的吩咐!”
上官天野化拳为掌,呼、呼、呼!连劈三掌,他不善言辞,一腔怒气,尽都发泄出来,掌势有如乱石崩云,惊涛拍岸,勇不可当。那黑脸膛的矮胖老头给他逼得连退三步,西首的那个黑衣汉子叫道:“禇大哥,何必与他多说废话?”北边的那个黑衣汉子也叫道:“是呀,禇二哥,你哥儿俩一掌将他打发,想要什么东西,还愁不到手吗?”那矮胖老头大笑道:“此话有理。二弟来呀!好小子,你不识抬举,明年今日,是你的周年祭了。”右侧的一个矮胖老头应声而出,一左一右,双掌齐扬。
来的共是四人,两个中年的大汉在林边把风,这两个老头则上前应敌。上官天野这时才看得分明,但见这两个老头,相貌甚为相似,都是一般矮胖,不过一个是黑脸膛,一个是红脸膛,一个掌心黑墨墨的,一个掌心却似涂满了朱砂,掌风过处,都有一股扑鼻的腥味!
上官天野吃了一惊,喝道:“你这两个老贼敢情是勾魂双煞么?”这勾魂双煞乃是一对孪生兄弟,黑脸膛的那个是大哥,名叫禇英,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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