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天一算》第99章

?br /> 他是个俊朗的人，三界之中极少的俊美男子，可是他却是人和神所生的孩子，他的母亲玉帝的妹子，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三千年前他劈山救母，他怒杀九日。那才是真正的九日，而羿射死的并不是金乌，而是金乌们看管不严驾车的三足乌鸦，金乌是玉帝的儿子，他们不会胡闹到兄弟几人一起出来玩耍。可是当他们第一次齐出之时，却是奉了玉帝的旨意，最后只落得九死一逃。我拦下了他，瑶姬的儿子，我第一次知道他叫杨戬。以后三千年，他从一个冲动的少年变成了权倾三界的司法天神，在灵霄殿上亲口承认自己母亲思凡是错的，他亲手将自己的亲妹妹压在华山下。
此时他穿的还那一身银铠，黑色的长袍随着风轻轻翻动着，他慢慢的把头靠在膝上，静静的睡去了。
我摇了摇头：“不，他只是望着自己的母亲。”我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白衣女神的样子，我转身离开，却正好看到了被他打碎的玉树。下意识的摸了摸耳上的坠子，耳边竟又回想起那人的话：“若到了两情相悦时，我宁愿反下天去，竖旗为妖，谁又耐我何？”
他杀甥镇妹，他杀死了四公主，抓了天蓬，他把那个书生抓上天来严刑拷打。我渐渐对他失望了，他已经不是三千年前那个为母报仇，怒杀十日的少年了。
水镜，观音的水镜竟是如此清晰，他额前那道鲜红的血渍刺痛了我的双眼，原来，原来一切竟是这样的。自以为清清高的我，原来竟也是一个蠢到不可救药的女人，自己背负了万年的骂名，难道不体其中滋味吗？然他所付出的又岂止是骂名，更是性命。这记重重的耳光猛然将我打醒，我死寂万年的心瞬间掀起轩然大波，什么众仙鄙夷的眼神，什么王母的命令，都不能阻止我。
我绝望的寻着他，原来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进自己的心里。我不要再失去他，就像失去羿一样再失去他。手上一捧血色的黄沙，沙里闪动着丝丝银芒，那是他的血，只有他的血中会带着银芒，至冷至寒，却至情至性。痛苦迅速淹没了我，淹没了所有的理智，已经封印的心生生裂开了。那是一种怎样的孤独啊，而他就在这无边的孤独中，一步步走过来。
二十天，天界漫长的二十天，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月光照亮了整个真君神殿，可独独不见地个身影。
“若到了两情相悦时，我宁愿反下天去，竖旗为妖……”
我不要你为我竖旗为妖，我只要你能平平安安。
从来不知道哮天犬能长出如此身形，每一年我静静的看着他，把月亮吃了再吐出来，可是我找不到他，我真的找不到。万年不曾流过的泪，如决堤的潮水一次又一次的涌出来。其实如果他那时若不回来，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他回来了，依旧是原来的司法天神，银铠黑袍，依旧的冷傲如冰，我们在灵霄殿前分别，他竟是拒绝，无声的将我拒之于千里之外。是啊，这样的我如何再敢奢望他的心，我唯一能做的就将月光披在他的身上。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手段依旧冷酷，他的计谋越发狠毒，他不顾下界的生死，不理会众生的疾苦，却越来越迎逢玉帝。可是我相信他，自昆仑山下一切真相大白，我便选择了相信。杨戬，如果你要毁灭了这三界，那么我会陪着你，我能做的也只有默默陪着你。
那一日，孙猴子踏进了他从来没见踏入过的月宫，他要月光的灵力，哪怕只有一缕月光。
那一日荣川之下，破开厚重的妖云，我看到了他，空洞的双目，微微勾起的唇角，当月光洒在他身上时，如雕像一般永恒。那一刻我看呆了，看痴了，竟然忘记了他们惨烈的厮杀，直到哮天犬死在了他的怀里。
琉璃杯里的液体散发着诱人的光，就如他浅浅的笑容，如果时光能停在那一刻该有多好啊。
他双目失明，那双能洞穿人心的双眸，那双时时掩着伤痛的眼睛，只余下空洞的一片死寂。自从将哮天犬送入轮回之后，他始终在笑，浅淡笑容，如血般艳红的双唇，在他傲然的脸上凭添了几分魅惑，却不惹人讨厌。
“嫦娥仙子，你可尝过人间的烟火？”吃下我喂给他的桂花糕，他突然问我。
人间烟火？怎么能没有尝过？可是人间烟火是什么味道？我早已忘了。
“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他脸上显出一种向往的神情。
“爹，我最喜欢吃烧鸡，特别是鸡腿，鸡腿上的肉最多了。”沉香那边轻快的说着，却沉重的看了我一眼。
“好像下界有一种桂圆莲子粥，听说十分美味。”我随声附和道。
“是啊，与沉香在下界那二十年，每一餐都十分可口。”杨戬似乎在回忆起好饭的味道，其实我知道他是回忆起了那段短暂而温馨的时光。想起水珠，我心底不知为何突然生起一种酸酸的感觉，如果那时与他一起的是我，他耕种，我织布，一同养活沉香，简单平凡的一家，我愿意放弃神仙，只愿当一世凡人，与他朝夕相守。
“爹，我们就学下界，也做上一顿饭吧？”沉香说着，手中施法，整个后殿就变成了人间一样的厨房。
“嫦娥姨母，你也换换衣服吧。”沉香好心的提醒道。
我看着杨戬，神情中也着微微的期待。轻挥袖，已脱下绒衣长裙，换上一身蓝花粗布裙，腰间还系着一个围裙，只是我已经忘了如何做饭，也忘记了如何做妻子了。
杨戬站起来，摸着灶边，摸着掌下的青菜，突然笑道：“如果你们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就好了。”
“哼！你小瞧人。”我竟不自觉的说了出来，那么自然，好像一下又回到那个满山追着野化的一个小姑娘时了。
杨戬笑了笑，摸到桌子前坐下道：“那我就等着开饭了。”
我会做，我一定会做，我努力的回忆着凡人做饭的样子，那边的沉香一样手忙脚乱。
“什么东西烧焦了？”杨戬从那边淡淡的说道。
我匆忙的灭掉火，十分为难的锅里一堆焦糊的东西，那应该是一锅桂圆莲子粥啊。
“是粥吧，我饿了，让我尝尝。”他就那样随便的说了一句，却让我心暧了起来，原来他竟生的七巧灵珑心啊。
“这东西，不能吃了吧？”我讪讪的说道。
“没关系。”
嗵！突然沉香那边传来一声低沉的爆响，等我回过头时，却见沉香一脸灰尘的，傻怔怔的看着地上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我记得那原本应该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大公鸡。
“沉香，做烧鸡怎么能用宝莲灯呢？”杨戬一边说一边笑了起来。
“怎么了？”本来不大的空间里忽然又涌进了四个大汉，可是看到我们之后，却再也忍不住笑起来。康老大笑道：“二爷好口福，能吃到嫦娥仙子亲手做的饭。”
“莫不是你们也想尝尝嫦娥仙子的手艺？”他说笑着问道。
“我们兄弟可不敢和二爷你争食。”说罢，双眼微微泛红，静静的退了出去。
回想起他吃着我做的又咸又涩又苦的桂圆莲子粥，脸上浮现出幸福浅淡的微笑，我麻木的心已经不知道痛为何物了。
如果水珠那时不来救他，该多好。可是水珠救了他，他三千年前落下的泪，又重新回到他身上。我甚至有一丝嫉妒，为什么能解去他身上怨毒的不是我？他又做回了他的司法天神，而且架空了玉帝，成了真正统治三界的人。
他禁了我的足，将我幽禁在月宫之中。杨戬，你好狠心，为什么不能让我与你一起承担？我心里暗暗的恨着。
当我再一次见到他时，他已成了待刑囚徒，小金乌的话如利刃一样将我的心绞的粉碎。“仙子是他心里的刺，他要走了，就让他把这根刺也带走吧，此时您若拔出来，只会伤他更深。让他走的平平静静，无牵无挂吧。”
我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所爱的人在我眼前消失，一步一步的血印，化成了巍峨的山岳，从此后九天十地，再也没有了那道执着的目光，三千追随着月亮，再见不到那人孤寂的背影。为了三界，他永远的消失了，后世的人还会不会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不！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从来不在乎人们能不能记住他，他也不在乎记住他的人是敬他还是骂他。看着他一直追随月亮的目光，我固执的认为，他是在思念着自己的母亲，可是我错了。
情！何为情？
嫦娥不知。
爱！何为爱？
嫦娥不知。
杯中的透明的琥珀液体里溢出浓烈的酒香，甘醇而魅惑，含到口中清凉的酒香四溢，湿湿的两行泪水滑下来。
这是什么？
为什么要哭？
我是谁？
这里是哪？
淡淡的一缕腥甜涌上来，触手一片鲜红，染上素白的手指。这一刻竟是如此的轻松，原有的一切分崩离析，身体轻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