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纪事》第32章


抑憋屈,让男主角大杀四方,一夜砍八百鬼子,把所有封建余孽吊在树上打。有趣的是方无隅伶牙俐齿,编起故事竟然不打磕巴,还能照着原作者的文风说得有模有样,要不是故事走向太过离奇,孟希声都要上了他的当。
孟希声以为方无隅不喜欢这些书,大概因为方无隅是少爷出身,又过于有主见,无论后来他经历过多少磨难,但他对那些封建底层始终瞧不上,也没兴趣像作家那样去痛骂他们叫醒他们,他觉得这些人活得辛苦是自作自受。
直到有一天方无隅陪他去一间书坊里淘书,碰到几个附庸风雅又自吹自擂的假文青,挨个把名人名家拉出来鞭挞,一通笑话。方无隅原本不爱搭理,谁叫他们声音越来越大,故意要吸引别人的目光来彰显自己存在似的,让方无隅的心情顿时变差。
方无隅一把接住对方正往空中抛的书,对方一愣,方无隅头也不抬,看是鲁迅的《华盖集》,笑道:“好书。里面写‘丑态倒还没有什么丢人,丑态而蒙着公正的皮,这才催人呕吐。’写得好,写得正对你们,”他把书拍到那人胸膛,“你们就该看这书。”
对方火大,和方无隅辩了几回,没讨到便宜,也不怕辱没斯文了,卷起袖子就要打人。谁知三两下被方无隅撂倒,方无隅从小打惯了架,又在军营里生活了这几年,闲暇时和士兵们学过一招半式的近身搏击,虽说是花拳绣腿,但打打这些绵软无力的假斯文还不在话下。
把对方唬住之后,方无隅冷笑:“学几句油腔滑调,就敢拿他们开刀?”他在书坊里用手指环顾一圈,“国家存亡之际,要么当一个武人,征战沙场,要么当一个文人,文墨翰章,以笔做盾,好过你们只会在这里耍嘴皮子,我看你们也是学过礼义廉耻的,怎么,是不小心烂在了肚肠,搞得满肚子污秽么。”
他说着,牵过一旁孟希声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书坊:“就凭你们,也敢非议鲁迅!”
孟希声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也感受到了方无隅的气势,他怔住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方无隅回头看他。
“方二少爷,”他故意叫出这个久不称呼的四个字,笑道:“大义凛然啊。”
方无隅轻轻一哼。
后来方无隅开自己玩笑,说自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看过的那些书,议论过的那些作家们,不喜欢别人乱说,只能他说。
孟希声觉得方无隅不过是死鸭子嘴硬,就好比他不想被人拖累却还是会去救一卡车的人,好比他一边嫌弃那些作家们写得太憋屈,一边又深知他们有心无力的困顿感。
方无隅听完,很开心,因为他觉得孟希声把自己解读得过好了,他自己是并不这样认为的,但孟希声觉得他好,那也不错。
1944年的除夕夜,方无隅下了两碗长寿命,做了两个简单的菜,又从外面店铺买来几样小吃,凑了一桌。这是两人相逢后的第一顿年夜饭,就这样过去了一年的时间。孟希声在这一年里成了云城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作者,还收到了好几封读者来信。方无隅还是在医院里忙碌着,依然不改本色地把方医生这三个字在众口相传里变得更加多姿多彩。
两人守岁到12点,在1945的第一天吻住了对方的唇,触到一片温热。
1945年1月,中国远征军收复滇西失地。
1945年3月,湘西会战,日军溃败。
1945年4月,德国法西斯无条件投降,欧洲战争结束。
这一年8月,美军在日本广岛、长崎投下□□。
8月15日正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那天方无隅在医院的过道被主任拉住,主任把三台收音机搬到医护台,大家团团围拢,听收音机里播报日本投降的新闻。孟希声也在家里开着收音机,医院的欢呼声响起的时候,他和方无隅虽在两地,但同一时间露出了笑意。
可惜的是战争也并未结束,46年内战,中国依然燃烧着熊熊战火。
46年方无隅和孟希声存够了钱,买下一栋二十多平的房子,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新家入住,方无隅抱着孟希声在床上折腾了一宿。视力受损之下其他感官被放大数倍,孟希声嗓子发颤,哽咽地喊他的名字。方无隅在幽暗里看着他,眼底烧着明亮的火。他把内心难以言喻的心情都转化成欲望,一边柔声说着情话一边把自己埋得更深。孟希声心软,没有叫停,任凭他予取予求,为所欲为。
他知道方无隅嘴硬,这辈子也不会承认他失去亲人的心酸。这十年来方无隅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他也没给他讨厌的父亲去上过一炷香,他也无法收回他唯一尊敬过的大哥的骨灰。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孟希声便把方无隅抱得更紧,让两人的心跳只传递给对方。
他们像磁极的两端,浑然忘我地吸引碰撞,然后契合成一个完美的形状,成为彼此的唯一。
第27章 莫须有
1949年10月,新中国成立。
孟希声这一年胃病复发,住进了医院。他的情况比预想的复杂,因为方无隅的关系,医院最精良的外科医生还对他的病症进行了一次会诊,方无隅自然也参与旁听。几个医生都建议,保守治疗无效,要进行手术。可云城毕竟是个小地方,大型手术做得少,不敢轻易下刀。
方无隅考虑过后,请了假,带孟希声到上海去看病。
孟希声疼痛难忍,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实在难熬的时候,方无隅会给他打一支镇定剂,看着他不再痛苦地抽搐,像要把心肺都呕出来的模样。
主任亲自帮方无隅联系了上海的一家大医院,孟希声入院后,医生做完几天评估,准备给他动手术。
盛夏,树上蝉鸣不断,方无隅侯在手术室外,一直到半夜。
孟希声被切掉了三分之一个胃,推出手术室重新放上床铺的时候,窗外月色照着他苍白的脸。
术后恢复不错,医生赞叹孟希声是个好病人,不作不闹,还特别能忍疼,不哭不喊。方无隅的唇抵住他额头,心想,他一贯如此。
孟希声出院后,两人没急着回到云城。孟希声还没来过上海,想参观一下这座花花世界,方无隅怕累着他,每天就带他逛一个地方。
倒也尽兴,曾经的十里洋场,从霞飞路到福煦路,在兰心大戏院看戏,走过外白渡桥,在黄浦江畔吹风。孟希声看不见,方无隅就口述给他听,连路边的一只垃圾桶都不放过。他的好口才此刻得到发挥,孟希声把他的描述在脑海里具象化,活灵活现地仿佛他真的亲眼看到了。
两人在上海待了半个月,终于要回云城。
在火车上时听到对面的人议论局势:美军越过三八线,威胁到中国安全。中国军队正跨过鸭绿江,赶赴朝鲜战场。
孟希声把头抵在方无隅肩上,第一次在家国战争上没有涌出关切的心情。他有点累,在纷纷乱乱的世道里,只想好好睡一觉。
方无隅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去从军。孟希声的回答相当根正苗红,他说,不想看举国沦丧,总觉得自己该干点什么。方无隅脱口而出,哪怕我有可能会回到重庆,你也不等我么。孟希声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等。怕方无隅会失望,可又不想撒谎,他说完,就吻上方无隅嘴角,给出补偿。
很多时候,一个人总要舍掉些东西,才能继续前行。孟希声舍掉了情爱,让路给家国天下。
方无隅无法想象孟希声那几年受过多少伤,吃过多少苦,经历过多少九死一生的境况。可他到底是挺过来了,留下一身的病痛。
方无隅不想感谢老天爷,他只想感谢孟希声,因为他费劲艰辛,让自己活了下来。
下火车时,孟希声牵着方无隅的手,担忧地说:“什么时候才能不打仗了呢。”
方无隅笑了笑,拍拍他的手,像哄孩子:“会的。”
1950年的云城火车站,方无隅看到月台上人流熙来攘往,几个新兵正在挥别亲人,他们眉正眼锐,年轻得不可思议。方无隅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孟希声竟都已到了而立之年,让他有些不真实的恍然感。
白驹过隙倒不至于,也就略觉白云苍狗。方无隅没再去看那几个年轻人,咕哝一句,老子也是年轻过的,有什么了不起?
而战争倒真如年轻过的方无隅所说的那样,真的就不打了。抗美援朝之后,国家百废待兴,青山处处埋忠骨,那些白骨堆砌成了这片土地的脊梁,支撑住了大厦将倾的国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重新复活。
这是好事。孟希声很开心,还有了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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