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后》第110章


酒驾的公益宣传,支出明细将由我的工作室在每年年底公示,我不奢求大众的谅解,但希望大众可以监督我,让我能面对自己的过错,给我一个机会去补偿。”
夏庭晚说到这里,严肃地站了起来,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对不起。”
周仰并不认同他的决定,那自然是处于绝对的利益考虑。
苏言既然愿意以卸任来换取亨泰集团对叶炳文的控制,那就意味着这件事并不会发散出去,在这个时候承认,就像是打赢一场艰巨的胜仗之后,突然又把胜利的果实拱手相让。
更何况,巨大的舆论压力甚至可能影响到《寻》这部电影的选角,一旦投资方认为夏庭晚的形象太过负面,甚至可能忽视演技上的差异,而选择形象上更为健康的时渺。
理智上,有一万个理由可以支撑夏庭晚不去做这样的无用功。
可是他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到最后,这甚至和苏言无关。
他没有选择去利用邢乐,也没有再去回避自己的内心。
去面对自己的过错,只关乎他个人,是他成长历程里至关重要的里程碑。
迈过去,哪怕有险阻荆棘,哪怕放弃眼前的一切,他都终将坦坦荡荡地长大成人。
夏庭晚发布完视频之后,没有再看哪怕一眼网上的言论。
赶去为《寻》试镜的路上,他认认真真地给苏言打了一段话,删改了好几遍,最后用微信发了过去。
这是他在试镜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
先生,我们相爱六年,我收到了你写的138封情书,却从没给你写过信。
因为与你相比,我的文采实在拿不出手。但读完你的信之后,我知道我必须得选择你更习惯的方式与你沟通。
我想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你想必已经看到了关于我承认酒驾伤人的新闻,无论如何,请你不要觉得这是我为你所做的牺牲。
我并不是这样想的。
事实上,这几年以来我从未有一刻感觉像此时一样如释重负,这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先生,你在信里问我,我会怪你吗。
在最开始寻找你的那几天,我的确怪你,不仅怪你,在某些瞬间我也恨你。
我第一次深刻地明白,其实你一直都不完美。
你并不勇敢,有时甚至胆怯。胆怯到明知道我会有多么难过,也要把我推开独自躲起来。
你爱我,又无私又自私,你并不是不求回报,只是能够咬牙忍住渴望。
你不是我曾经幻想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强大男人,你不能把我保护周全,你总是做错事,你注定无法带我度过人生的所有崎岖和险阻。
可是,明白这一切之后,我却比以往更要爱你。
我不会写那么多优美的句子,我只知道——先生,你变得那么真实,真实到我一闭上眼,就像是可以紧紧抱住你。
因为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了我们结婚时牵手宣誓的意义。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我们都要相爱相敬、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你还记得吗。
你还记得你望着我的眼睛说——Till death do us part吗?
我的先生,我将永远是你的小孔雀。
我栖息在你的怀里,一如既往地仰视你,爱恋你。
但如果你的一生之中,也会有无力虚弱的瞬间。
你可不可以也做我的猫,放心地钻进我的怀里,让我细致地保卫你、爱护你?
我一直都尊重你的决定,就像我尊重你想要离开亨泰去追寻人生的意义,可是今天不一样。
我不是在要求你,我是在请求你。
请你看看我的成长吧。
请你想想我们至死不渝的誓言,请你再重拾起五年前牵着我的手步入婚姻的勇气,请你……给我堂堂正正做你的丈夫的权力。
我爱你,苏言。
我等着你的回复。
……
夏庭晚赶到试镜的小阁楼时,时渺已经演完自己的部分了,只是还没走,等着想看看他的表演。
贺言西、许哲和陆相南都坐在那儿在等夏庭晚。
夏庭晚去洗手间准备的时候,陆相南跟了进来,神情很严肃地开口道:“我看到你网上发的东西了,你这节骨眼的……”
“师兄,那是我想好的决定,试镜我尽全力,如果投资方觉得我还是不行,那就是没缘分。”
“……”陆相南一时无语,随即道:“要不要简单跟你说下时渺怎么演的?”
“不用了。”夏庭晚用纸巾擦去了刚刚用冷水打湿的脸颊,他的笑容很淡,却也异常地笃定:“我演自己的就好。”
陆相南看着他,神情一时之间也不由有些微妙起来,随即没有再多说什么,和夏庭晚一起走了出来。
……
咔嚓一声的镜头开机声——
夏庭晚并没有什么调整状态的过程,他就那样自然地背着灰蓝色的包站在阁楼门口,仿佛他生来就应该出现在这个时空里一样。
手按在破旧的阁楼木门上,‘吱呀’一声,将门推开了一个小缝。
天光,从那个狭窄的缝隙透了一缕过来。
直到一阵冷冽的风将门框上的灰尘扑簌簌地垂落在地上,夏庭晚才小心翼翼地把门彻底推开,像是生怕惊扰了这个久久无人的房间一样。
逼仄潮湿的阁楼里,一切的摆设都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原样,天蓝色的床单上覆着一层灰,他的目光慢慢地从床头移到床尾。
他想起六年前,那个细雨绵绵的夜晚,破旧的阁楼里,连电灯泡都是要坏不坏的,发出滋滋的声音一闪一闪。
明灭之间,他迷恋地抚摸着徐荣的嘴唇,薄薄的、充满迷人风情的嘴唇,像是世间最动人的乐器,尽管他从没听过什么乐器演奏的声音。
他走到床尾处,军绿色的画架还歪歪斜斜地架在那儿,徐荣最喜欢靠在窗边,一只画笔挂在耳朵上,痞痞地一边瞟他一边画。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细细地抚摸着画架粗糙的木质。
经年累计的灰尘沾在他的指尖,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却忽然之间踌躇了起来,最终是没有吹走,只是温柔地放下了手指。
这里一点也没有变,处处都是徐荣的痕迹。
徐荣多么英俊啊,话多得甜蜜,浮夸中又带着一丝可爱。
他寻了那个徐荣六年。
最终阴差阳错地寻到时,却发现记忆中的那个徐荣的影子,早已经在一朝一夕无尽循环的岁月中变得模糊。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微微挺着啤酒肚,神情愧疚中又带着审时度势的,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
人生再没有一个同样的六年。
可是,他却并不怨恨。
年少的爱大梦一场。
醒来的时候,就像庄周梦蝶。
他走到阁楼的北角,推开了通往顶楼阳台的门。
天光一下子倾泻进来,灰与白二色,为他柔和的轮廓镀上一层寂寞的光晕。
南方的清晨是如此宁静,阳台上横着长长的晾衣杆,剔透的露珠从晾衣杆的尾端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徐荣来的那一年,这座小城出奇地潮湿。
他们的衣服仿佛就没彻底干过,杂七杂八地堆在晾衣杆上,晒了一遍又一遍。
他记得他和徐荣在一堆牛仔裤和白衬衫之间穿梭着捉迷藏,徐荣从后面把他抱了起来,举着他在阳台上转圈。
他低下头,轻轻地亲吻着徐荣的眉眼。
那些往昔的画面,如同随风而起的灰尘,在空中缓慢地回旋飘舞
他扶着门框,遥遥眺望着阁楼下还未彻底苏醒的小小城镇,只见青山做幕,云气绵绵升腾——
真美啊。
他发不出声音,只在脑里勾勒着这几个字。
他时常想他究竟在寻找什么,在北方最后的那一夜,在被挤在一群光怪陆离地年轻人之间,听着从未听过的摇滚乐时,他想他终于明白了。
他总是渴望去一个有声音的嘈杂世界,为此,他迫切地握住了徐荣伸过来的那双手。
徐荣是一个普通人,负担不起他的满心期盼。
其实没有什么欺骗,不是徐荣用一场假象网住了失语的他,而是他甘愿扎进有声有色的幻梦之中。
别人的喧嚣,并不是他的,从来都不是。
夏庭晚望着阳台的方向,他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可是却始终没有滴落一滴泪。
他的面上的笑容,温软又坚强,像是山色之中的一抹柔软旭日。
他不属于外面,他属于此间。
他生来安静,像一座没有风的森林。
等来年的燕子或许落在枝头。
……
灯光缓缓亮起,夏庭晚回过头,对着许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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