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您能!”
“我连一间诊室都没有。”
“这是一种涉及隐私的病,不能让乔伊特诊治。我宁愿来找您—一您是世上我惟一敢告诉的大夫。以前我曾对您说过,我但愿自己能学会大胆公开地说出来,就是这件事。”
“一个秘密的苦恼,啊?好的,过来吧。”
他们到饭厅去了。桌子上还摆着一盘盘吃剩的甜点心。壁炉架上立着梅迪契(译注:洛伦佐。德。梅迪契(
1449—1492)是佛罗伦萨政治家,统治者和文学艺术保护人。意大利雕刻家米开朗琪罗(1475…1564)就是在他的帮助下梅迪契园学雕刻的。在15世纪后半叶,由于洛伦佐的鼓励,佛罗伦萨的艺术十分繁荣。梅迪契家族的统治一直延续到18世纪。)的维纳斯铜像,墙上挂着格勒兹的复制品。莫瑞斯试图说话,却说不出来。倒出一点儿水,又失败了,就突然抽泣起来。
“从从容容地谈。”老人十分和善地说,“当然要记住:这涉及我的医德。你所说的,永远也不会传到你母亲的耳朵里。”
这次面谈的丑陋压倒了莫瑞斯,他好像又返回到那节火车车厢里去了。他为自己被追陷入骇人听闻的境地而流泪。他原来打算除了克莱夫,不向任何人吐露。他找不到恰当的字眼儿,就咕哝道:“关于女人的事——”
其实,自从他们在门厅里交谈以来,巴里大夫就估计是这么回事。他本人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一点儿麻烦,致使他对此抱同情的态度。“我们很快就会使你痊愈的。”他说。
莫瑞斯没等更多的眼泪流出来,勉强将它抑制住了。他感到剩下的泪水堆成一团,痛苦地压迫着他的脑子。“哦,千万为我把病治好吧,”他说着,深深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将双臂耷拉下去。“我快完蛋啦。”
“啊,关于女人的问题!你在学校的讲坛上滔滔不绝地发表演说的日子,我记得非常清楚……我那可怜的弟弟就是那一年死掉的……你目瞪口呆地瞧着一位老师的妻子……我记得当时自己曾想:他有许许多多该学的,人生是一座严厉的学校。只有女人能教咱们,除了好女人之外,还有坏女人。啊,啊!”他清了清嗓子。“喂,小伙子,用不着怕我。只要告诉我真实情况,我就替你把病治好。你是在哪儿染上这脏玩艺儿的?是在大学里吗?”
莫瑞斯没听懂。接着,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不是那样肮脏的病。”他暴躁地说,“我尽管不健全;却守身如玉。”
巴里大夫好像被触怒了。他边锁上门,边以相当轻蔑的口吻说:“阳痿,是吗?咱们来检查一下。”
莫瑞斯愤怒地脱掉衣服并抛到一边。他受到了侮辱,正如曾经侮辱过艾达那样。
“你是正常的。”这是大夫的诊断。
“先生,正常指的是什么?”
“我说的是,你是个纯洁的男子。在这一点上,丝毫不用担心。”
他在壁炉旁坐下来。尽管巴里大夫对事物的印象是模糊的,却注意到了他的姿势。艺术性不强,然而说得上是精彩绝伦。他像平时那样坐着,身体和脸仿佛都充满不屈不挠的精神,凝视着火焰。他才不会屈服呢——不知为什么,他给人以这样一种印象。他或许迟钝而笨拙,然而一旦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就会抓住它,直到天地都羞得红彤彤的。
“你是正常的。”对方重复了一遍。“倘若你愿意的话,明天就能结婚。你要是肯接受一个老人的劝告,你会这么做的。现在穿上衣服吧,穿堂风挺厉害的。是什么使你想到了这一切?”
“您根本就没猜到。”他说。虽然非常恐惧,声调里却含着一丝轻蔑。“我是奥斯卡·王尔德那种难以启齿的人。”他闭紧双目,攥住两只拳头,按在眼睛上,一动不动地坐着。他对恺撒所做的申诉已经结束。
他终于听到了审判,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就是:“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他期待大夫会说各种各样的话,惟独不是这一句。因为假若他是在胡说八道,他的人生就是一场梦而已。
“巴里大夫,我还没解释清——。”
“现在听我说,莫瑞斯。永远也不要再让自己的脑子里浮现那样邪恶的幻觉,来自魔鬼的诱惑。”
这个嗓音使他深深感动。难道不是科学在说话吗?
“是谁把这样的谎言塞进你的脑子的?你可是个正派人呀!我瞧得出来,也了解你。咱们再也别提这个r。不——我决不谈,决不接触这个话题。我能为你做的最坏的一件事就是讨论这个问题。”
“我希望得到您的指点。”莫瑞斯说。他对巴里大夫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度进行抗拒。“对我来说,这不是胡说八道,却关系列我的生命。”
“胡说八道。”传来了充满权威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记事以来,我一直是这个样子。这是什么呢?我得病了吗?要是病了,我希望能够康复。我再也耐不住这样的凄凉,尤其是最近六个月。不论您吩咐我什么,我都照办。我把自己的要求和盘托出了,请您务必帮助我。”
他又恢复了原先那个姿势,全身心都在凝视那炉火。
“来!穿上衣服。”
“对不起。”他低声说,并且听从了大夫的话。接着,巴里大夫拧开了门锁,呼唤道:“波莉!威士忌!”诊治结束了。
巴里大夫给了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医嘱。他从未读过有关莫瑞斯这种症状的医学论文,当他在医院里实习的时候,还没有这些论文。后来所发表的有关论文又都是用德文写的,因此令人怀疑。他生性对此感到厌恶,因而高高兴兴地赞同社会所做出的裁决。也就是说,那是站在神学立场上的裁决。他相信,惟有最堕落的人才会瞥视所多玛。因此,当一个身世清白、身体健康的人向他坦白自己有这种倾向的时候,他自自然然地就回答说:“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他是十分真诚的。他坚信莫瑞斯是偶然风闻一些议论,从而酿成病态的思绪,而一个医师那充满轻蔑的沉默是能够立即消除这种疑虑的。
莫瑞斯也不是无动于衷地告辞而去的。在霍尔家,巴里大夫可谓大名鼎鼎,他两次使吉蒂起死回生。霍尔先生生最后那场病期间,始终是由他护理的。他非常正直,有独立见解,从来也没有言不由衷过。将近二十年来,他一直是他们家的至高无上的权威者。他们轻易不求助于他,然而全家人都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他是能够判断是非的。如今他虽然断定莫瑞斯是在“胡说八道”,但莫瑞斯的每个细胞都有所抵触,心里还是很怀疑:难道自己真是在胡说八道吗?他憎恨巴里大夫的处世哲学:容忍卖淫,简直是卑鄙。但是他依然尊重大夫的想法。他有意与命运再度争辩,离开了大夫家。
由于不便告诉大夫的一个原因,他加强了这个心意。克莱夫刚满二十四岁就对女人感兴趣了。到了八月,他就满二十四岁了。他或许也会转变吧……现在想想,不满二十四岁就结婚的男人寥寥无几。像大多数英国人那样,莫瑞斯意想不到社会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他的烦恼教给他,世上还生活着其他人,却没告诉他,人们是形形色色的。他试图把克莱夫的发展过程看作自己的先驱。
倘若能够结婚,与社会和法律达成共识,该是何等愉快啊。后来巴里大夫又遇见了莫瑞斯,并且说:“莫瑞斯,你去找个合适姑娘——这样一来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他想起了格拉迪斯·奥尔科特。当然,如今他已不是那个生硬的大学生了。在那之后,他吃尽了苦头,做过自我剖析,知道自己不正常。然而,难道就没有希望吗?假使他遇见了一个女子,在其他方面对他表示同情呢?他希望有儿女。他是有生育能力的——巴里大夫这么说过。难道他终究不能结婚吗?由于艾达的缘故,这个话题在家里闹得沸沸扬扬。他母亲经常建议他为吉蒂找个什么人。吉蒂则为他找,她抱着一种令人吃惊的超然态度。对她来说,在守寡期间,“婚姻”、“爱”与“子女”这些词已丧失了全部意义。汤克斯小姐送给吉蒂一张音乐会的票,透露出种种可能性。吉蒂说自己不能去,挨个儿问围桌而坐的人要不要。莫瑞斯表示他愿意去。她提醒他道,那天晚上他还有俱乐部的活动呢。然而他说,他不参加了。他去了,碰巧是柴可夫斯基的交响曲。那是克莱夫教会他喜欢上的。他欣赏那种刺耳、撕裂、抚慰——对他而言,该乐曲所意味的不超过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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