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围》第8章


戍虽出身贫寒,但是布衣磊落,自认所学不输于这世上任何一人,定要仗胸中策、手中剑闯出一片天地!月娘,你等着,待我功成名就,一定会回来接你!”
可惜他飞扬的豪情并没有感染到师妹,只听月娘轻轻地说了四个字:“江湖险恶。”
他脸上发热,讪讪地应道:“不错,江湖险恶。”虽然他也知道月娘这句话是出于对他的关心,可是却伤了他的自尊,以他一向的骄傲,自然难过得要命,只觉得手足无措,浑身都不自在,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可以闻得出尴尬的味道。对于年青人,还会有什么比意中人小看自己更难堪的呢?
沉重的气氛一时令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又过了一会儿,月娘鼓足勇气再度开口,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霍地停住脚步,转身面对月娘,倨傲地一笑:“月娘,你说的对,江湖险恶!可是生长在这个纷乱的年代,你和我都没的选择!此去山高水长,你多保重!”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因为月娘的脸刹那间褪尽颜色。可是他却硬起心肠坚守唇齿不再轻吐一字,因为这样才显得有决断的力量!不错,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男儿在世就应该建功立业,怎么能儿女情长,令自己英雄气短?还会有什么比这样做更像个男子汉吗?
月娘淡淡地笑了,那笑容就像微风中一朵凄美的雏菊。沉吟了一阵才又听见她淡淡地低语,可是这往日亲切的楚地乡音在他耳中变得说不出的缥缈,虽然响在身边却像是再也触摸不到:“Weareallslavestonothingbuttheclock……”(注1)
沈尹戍的心中泛起莫可名状的苦涩味道,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那一瞬间他有一种冲动,想要抓起月娘的双手,向她倾诉自己满腔的爱意。可是他的理智却在残酷地提醒,如果能得月娘应允,他只怕再没法做到心无牵挂地告别,那多姿多彩的江湖今后只能在梦中出现了。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剪不断,理还乱,可是没关系,沈尹戍有慧剑!他忽然驻足不前,茫然地远眺,强忍住不看身旁的月娘一眼:“师妹留步,小兄就此告别,师妹善自珍重!”他并不转头侧身一揖,,大步流星地走了。
月娘停步伫立,默然无语,如花的娇魇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可是这一抹淡淡的愁色反而使她看上去更加美丽,令人怦然心动,一见之下终生难忘。
凄艳之美可能是这世上最容易令人感动的一种美吧?由此观之,那沈尹戍一去之后再不回头,并非是他绝情,而恰恰是他不能绝情!如果他能回过头来大大方方看上月娘一眼,也许他真就可以了无牵挂或者暂时放下;可惜他没有,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
这样也好,逃吧,远远地逃离这里困扰你的一切。唯一的代价就是,当你不能麻醉自己的时候你会发现,你从来没有真正成功地逃离过,你也永远没有可能再放下。命运戏弄苍生,不是一向如此吗?
月娘那一双澄澈的秋水忽然不再明朗,悄悄地升起一片云烟。于是,沈尹戍那高大的背影渐渐变得模糊。
晨鸡初叫,昏鸦争噪,哪个不去红尘闹?
路遥遥,水迢迢,功名尽在长安道。
今日少年明日老。
山,依旧好;人,憔悴了。(注2)
歌声飘进沈尹戍的耳中,那本就并不轻快的步子愈发显得沉重,他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那两个字:怆然!
注:1。可能大家都有说“我爱你”不如说“Iloveyou”自然的体验。其实这根本与什么虚伪或者卖弄搭不上边,只是中英文思维习惯与表达习惯的差别问题。那句月娘之所以用英文也是因为没想到更恰当的表达方法。
2。这曲子引自元人陈草庵的《中吕。山坡羊》,虽然在此出现显得不伦不类,可要是再引诗经只怕大家也看得腻了,所以换换口味。
第七章
……沈尹戍回过神来,定定地望着伍员。眼前此人身材甚是魁伟,看年岁也与自家相仿,四四方方的一张国字脸,隆准阔口,剑眉虎目,顾盼之间威芒四射,极有气势。他虽与对方势如水火,却也忍不住暗中喝采:“好一条汉子,当得起‘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八个字!”听闻此人在两个月的逃亡生涯中连连击溃己方七路追兵,毁掉四十七位名家高手,令楚地上至大王下及黎庶举国为之震动。若在旁人定会以为此人丧心病狂,可他沈尹戍虽然不知伍家灭门密辛,单看伍员这一份惊人的逃亡记录也可以想见其中必有隐情:只因这记录表明此人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逃命求生,而是他心中积郁着大大的怨愤与不平!
眼见这伍员已经身陷重围插翅难逃,沈尹戍更加奇怪,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自投罗网。此际这对手虽是仍傲然睥睨,却不难看出他眉目间的风霜疲惫,沈尹戍实在想不出他还会变出什么花样。可这又让他忍不住佩服对方的机智与坚毅。这样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都值得他沈尹戍尊敬。
想到这里,沈尹戍的心情渐趋平静。若想为月娘复仇雪恨,自然要用真才实艺在阵前正大光明地搏杀对手。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手中的长剑,径直说道:“今日沈尹戍与伍员决战于此,至死方休,任何人不得中途插手。伍员,你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伍子胥心中一阵激动,暗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他豪放地长笑一声,挺身踏前一步道:“伍员在此!看来沈兄还不了解兄弟,我虽为保此贱躯复仇而隐忍谨慎、加倍小心,但却决不怯场。只要你能把场面摆得公平,我一定堂堂正正出手,虽死不悔!”
一旁的费书俭适才大意吃亏,一直在忿忿不平。他听到伍员的口气如此咄咄逼人,忍不住要挫挫他的锋芒。冷笑一声,出言挖苦道:“你说的话焉能算数?真是好笑之极。沈兄小心,莫要上他的当!”
伍子胥闻言眉头一皱,转头向他打量,两道冷电一样的目光上下转了两圈,锋利已极。费书俭当然不服气,怒目圆睁与伍员对视。可惜他毕竟是败军之将,对方的目光象是有形之物能穿透他的内心,只坚持对瞪了一眼,便受不了那凌厉的眼神而赶紧将眼睛挪开了。
伍子胥掉头不再看他,沉声说道:“我伍员说过的话无论在何时何地,也没有过不算数的。”
费书俭居然不再吭声。他的两个师叔不由感到奇怪:这位师侄出身显宦天资绝高,得传本门绝艺之后更自认为年青一辈中的第一高手,平日骄傲得不得了,今天怎么肯甘心吃瘪?
沈尹戍平静的心湖又起波澜:“这伍员行事处处光明磊落,豪气干云。象这等人物又怎会不顾道义加害月娘?况且月娘还是他的妻子?”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疑虑,忍不住问道:“沈某心中还有一事不明,不知你肯不肯回答?”
伍子胥暗自苦笑,他当然知道对方要问的是什么,可这件事的得失利弊他早已想得清清楚楚。挥臂虚劈长剑,咬牙说道:“不必了!只有赢了我的人才有资格提问,到那时也由不得我不回答。”
沈尹戍丝毫不以为忤,伸手一翘拇指道:“快人快语!沈某若再喋喋不休,反倒是不上道了。不过看在月娘师妹面上,沈某最后问你一句,如果你还有未了的心愿,不妨说给我听。”
伍子胥心神激荡,终于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了月娘的名字,虎目中泪光隐隐一闪即没。男儿有泪不轻弹,宁可肠断无人处。沉吟片刻,他向沈尹戍报以歉意的一笑,黯然道:“自伍员全家被害,复仇之志须臾不敢或忘。但这是伍员私怨,与沈兄全然无关。舍此之外,此身再无牵挂,有劳沈兄垂询。”言罢他深深叹了口气,道:“兵刃无眼。如果沈兄信得过兄弟,或许心里也有话要说,请交待下来。”
沈尹戍一怔,接着缓缓说道:“承蒙伍兄看得起,将沈某视为知己,如果我死了,希望能够葬在月娘的坟边,随身之物,只此一琴一剑。我要守在她的身旁,不让她再受任何伤害!”
伍子胥的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其实这正是他唯一的心愿,只是怕因此连累对方而没有说出口。不过他终是豁达之人,对妻子与对方的感情有着一份超然的理解与信任,于是他爽快地应道:“好!如果伍员侥幸能活过今夜,定当为沈兄达成心愿。”
沈尹戍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他举起手中的长剑向伍员说道:“沈某虽然携剑上阵,但剑术并不是我最擅长的功夫,你别上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