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父为婚》第22章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朱律师又叹息道:“那个年轻人,自己也挺可怜的,十六七岁的时候父母离婚,又各自组成家庭,都不愿意管他,再婚之后除了把老房子留下来给他之外,都再没和他有一点联系。可怜他高中毕业就自己出来工作,没学历,没人脉,还辛辛苦苦把别人的孩子带这么大。真不知道蒋总怎么忍心……”
刹那间薛立风有种被震撼的感觉。
原来季杨身上背负着那么沉重的过往。刚刚知道同同不是季杨亲生的孩子时,他之前就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是很惊讶。可此刻他听到朱律师用惋惜的声音讲述季杨遭遇到的一切时,竟然隐隐觉得震惊又心疼。
父母离异,十六七岁开始自己一个人打拼,独自抚养小孩……
到底是有着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撑起这一切呢?
突然觉得很想帮季杨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给他一点点踏实感。
他沉吟片刻,突然站起身来:“我下午替你,去季杨家里看看吧。”
“那就再好不过了。哎,这真是……”朱律师摇了摇头,话就断在了这里。
薛立风和他道别,下楼开了车,赶去陪薛灏吃饭。
一顿饭,薛灏跟何助理两个人吃得嘻嘻哈哈津津有味,薛立风却很沉默,吃得不多,一直若有所思。
薛灏好像看出他有心事,突然放下叉子,歪着头问:“薛立风,你不高兴吗?”
“没有。”薛立风安抚一般微微笑了,“我在想事情。”
“在想什么?我也想知道。”薛灏眼中掩饰不住的好奇。
薛立风眼中笑意更深:“工作上的事情,很无趣的。”他转头嘱咐何助理,“待会吃完饭你开我的车送薛灏回家,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要先走了。”
然后又抱歉地看着表情突然暗下去的薛灏:“抱歉,今天要爽约了。不过,我已经想好了补偿的办法,你应该会喜欢的。”
刚准备控诉一番的薛灏突然被吊起兴趣,马上又有了精神,薛立风得以顺利脱身。
补偿什么的……慢慢想吧。
现在比较要紧的,是季杨和季同同现在的情况。
他拦了辆车,凭借着记忆往季杨住的小区赶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季杨和季同同现在处于怎样的心情之中。牢不可分的情感要面临破碎的境遇,光是想象了一下有一天他要和薛灏分开,就觉得不能忍受了。
结果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还是被季杨憔悴的面容给狠狠扎了一下。
才一夜的时间,那个总是把自己和孩子都收拾得干净清爽,脸上永远带着微笑的青年,此刻眼底一片乌青,嘴唇干裂,空洞的眼神虽然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闪过一丝星火,又迅速地暗淡了下去。
“薛律师,你怎么来了?”季杨惊讶地问,不知所措的同时,也忘记让薛立风进来。
他的声音大概是因为缺水,干涩而毫无生气。
薛立风干脆自己动手把门推得更开些,挤了进来:“进去说吧……同同呢?”
按照朱律师给的信息,现在季同同还在季杨这里。昨天蒋同辉才亲自找季杨谈过,应该没有那么快就把孩子带走。
听到他这句话,季杨才反应过来,连忙关好门,有些手忙脚乱地去给薛立风倒水:“坐吧,我去泡茶……同同有点发烧,医生刚给他打完针,现在睡着了。”
家里没有多的拖鞋,季杨连鞋套都忘记给他拿,薛立风干脆脱了鞋光脚走在地板上,倒也挺凉快。
同同房间的门虚掩着,留着一条缝。不等季杨招呼,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门缝里看到同同盖着毛巾被,正睡得酣沉,小脸蛋潮红,额发湿哒哒的,手背上扎着输液针,连着挂在衣架上的输液瓶。
季杨已经端来了茶,托盘就放在桌上,站在茶几旁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薛立风轻轻地退回来,看着憔悴不堪的季杨,忍不住伸手握了握他的,安抚道:“没事,都会好起来的。”
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给惊到,季杨讶异地抬头看了薛立风一眼又迅速低下去,好半天才轻轻点了点头:“嗯……”
那杯茶泡得很仓促。正如现在季杨乱成一团的内心。
水很烫,薛立风还是端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你都知道的吧……”季杨突然喃喃说道。
“嗯?”薛立风扬起眉毛。
“你跟蒋总认识……而且这个时候过来。是蒋总委托你过来处理这件事的吗?”季杨看向薛立风的眼中,突然带了点绝望,转过头去瞄了一眼薛立风放在沙发上的牛皮公文包。
这孩子气的神经质突然让薛立风心中起了柔柔软软的触感,那一瞬间,很想把这个和他一样身为人父,但却纤细脆弱的青年紧紧抱进怀里。
他宽慰地说道:“别怕,我不是。蒋总委托的是其他的律师。我是来看看你和同同的。”
他说得诚恳,季杨紧绷的状态才慢慢放松下来,垂下眼睛,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对不起,薛律师,我只是……”
“这件事发生得很突然,我大概可以明白你的心情。”薛立风不得已继续伸出手掌,轻轻抚着季杨薄薄的脊背,隔着一层棉布T恤,年轻的身体触感柔软而坚韧,触手温度略高,“现在同同病了,你要坚强一点,才能照顾他。”
季杨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眼睛里却带了些难言的执拗:“我绝对不会让同同离开我的。”
“我知道。”薛立风低声说。
情绪稍微平缓下来的季杨,松了口气一般整个人瘫软下来,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上去脆弱又颓废。
薛立风的到来让他稍微有了些安全感。看得出来事发突然,同同又突然发烧,他根本没有机会去理清思路。于是此刻,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一种倾诉,更像寻找什么依靠一样,一点一点地,沙哑着嗓音,颤抖着嘴唇,把心中那些烦乱的思绪都说了出来。
“其实这几年来我每天都在脑海里虚构同同被带走的那一天……总会来的,我知道。可是又总期待着这一天不要来。”季杨握在一起的手指微微发抖,“蒋同辉说他第一眼看到同同就猜到这会是他的孩子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不管他怎么对不起同同,血缘关系是没有办法抹去的。不管我带了同同多久,都不能抹杀他跟我不是亲生父子的事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压抑许久,那些奔涌的情绪在薛立风面前找到了出口,一贯寡言少语的季杨此刻似乎被什么附体了一般,下意识地不断喃喃自语着,内心的感触倾泻而出。
“第一次看到同同的时候,他还很小,只有一点点大,瘦瘦的,眼睛却很亮。他妈妈把他放到我怀里,说麻烦我帮忙带一下……”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虚空,像是在回忆什么。
“我那时候根本不会带小孩,可看着同同那双眼睛,我没有办法拒绝。”
听到这里,薛立风心中突然轻微地共鸣了一声。这和他最开始和薛灏一起生活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不会带小孩却没有办法抗拒,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去接近,试着和懵懂的生命交流,带着研究的心态去观察,仔细分析他的每一步生长。
然后,在这个过程里变得无法分开。
“其实同同妈妈突然跑掉的时候,好多人都劝我把孩子送去福利院,说我没有这个义务帮别人养小孩,增加自己的负担……但是,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怎么忍心丢下他不管呢……那时候我想,就算最后同同注定要离开我,我也要尽力让他过得好一点。孩子是无辜的啊。”
说到这里,季杨的眼角微微泛红,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之下,看上去可怜又柔弱,“好多人说我傻……但说完之后又想办法帮助我,解决同同的户口,帮我介绍工作……我当时想,在别人关怀之下长大,同同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孩子。”
“他的确是很好的孩子。”薛立风低声说,“小孩子看上去懵懂,却比任何一个大人都精明,知道谁对他好,也会努力让对他好的人开心。”
所以他愿意叫你爸爸。这半句话,薛立风只放在心里。
“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他带走。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他只要还有一天不愿意离开我,他就是我的孩子。”
季杨强忍住眼角的泪水,强撑着扬起头,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哽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一耽搁就是半个月,这段时间工作忙,加上断断续续的生病,还有各种突发状况,都没有充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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