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剑凝霜》第219章


最可靠的消息,该是从对方的人口中直接盘诘拷问得来、是发动的时候了,也该进一步深人踩探了。
三叠庄约有百十户人家,当地的里正已受到严厉的警告,不许村民远行,规定每两天由里正向各村户征购鸡鸭各五十只,美酒两罐。早上有五名仆人打扮的大汉前来携回,倒是按时价给款不少分文。村四周,有暗潜监视着村民动静,近两日来,不但村中的鸡鸭行将绝种,家酿的美酒也将告罄,村民又被禁止远行,日用品备物短缺,莫不叫苦连天,但敢怒而不敢言。
一早,五名大汉带了货物出村,四个人抬酒,一人挑了一百只鸡鸭,大踏步沿小径奔向渡头来。
渡头河面宽仅十余丈,但水深得很,初冬水枯,但仍然深有三丈左右,水色碧绿,寒风将河面刮起阵阵访涟。虽是初冬,四周的群山都是经冬不调的针叶林,仍然显得山水秀,风景如画的。
渡口两端,原设有把守的暗桩。一艘小渡船,渡夫由中浦村的一名老汉掌理,早出晚归,过渡的人不多,倒也清闲。
五名大汉向潜伏在远处的暗桩打手式招呼,由于来往有定时,日久便显得马虎,依列打手式了,并不管暗桩是否现身回答,打过手式虚应故事,径自奔码头。
天色尚早,渡船静悄悄地泊在木制的码头上,渡夫倚靠在后艄假寐,遮阳帽盖住脸,看不见脸容。身上穿了破棉袄,夹裤也有不少补钉。
五大汉末留意艄公,径自登船,放下货物叫:“开船。”
艄公慌忙不迭爬起,戴好遮阳帽,沉着地低头解缆,竹筒一点,船滑离码头。
挑鸡鸭的大汉一怔,走近船公猛地拉掉艄公的草帽,讶然叫:“咦!
鲁老头呢?你是……”
艄公换了人,不是摆了二十年渡的鲁老,而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人,古铜色脸膛,五官清秀,一双大眼黑多白少,明亮如午夜朗星,熟练地撑篙,船缓缓向对岸滑。
青年人咧嘴一笑,操着纯正的江南口音说:“小的叫鲁水,是老船公远房侄儿。家伯回家吃早饭去了,小的前来替他。”
“怪!没听说鲁老头有一个侄儿,你是……”
“大爷健忘,小的就住在村尾嘛!”
船突然滑离航线,向下游移动,像是破水而飞,宛若劲夫离弦。
五大汉大惊,挑鸡鸭的大汉怪叫:“船怎么啦?你该死……”
“哎呀!船控制不住了。”鲁水惊叫,手忙脚乱。船速更疾。
秋浦的水,上有苍隼潭,下有五镜潭,河道平坦,水流缓慢,船怎么会失去控制?见鬼!大汉们还来不及转念,船开始猛烈地摇晃,舷板接近水面,猛地倾斜,几乎翻覆,一沉一浮之下,淬不及防的五大汉惊叫着跌成一团,压得鸡鸭的叫声惊天动地。
船加快下面,进入了左是山壁,右是芦获的水道。
“把船靠……靠船……”一名大汉昏头转向地叫。
“哗哗啦”一阵水响,船猛地一掀,接着来一个元宝大翻身,船底朝天,大汉们落水,出不来了。
船在深水处翻覆,漂下半里地,终于下沉不见,只有一些桨篙船板顺水漂流。
在右船的芦草丛中,青年人将一名湿淋淋的大汉弄醒,坐在一旁咧嘴一笑道:“老兄,清醒清醒,千万别打主意叫唤,叫破咙也是杜然,没有人会听到的。渡头两端的暗桩,在下已请他们进水晶宫,龙王爷要招他们做驸马,快活着哩!”
“你……”大汉股无人色地叫。
“我,来打听消息,当然你肯衷诚的合作是么?”
大汉吁出一口长气,神色渐渐恢复正常,冷笑道:“阁下,你在白费劲。”
“不会吧”
“在下一无所知,无可相告。即使知道一些事,也不会告诉你,何况在下只是个采办食物的听差人,根本不过问采办食物以外的事。”
“我不信你不知道云骑尉岳家兄弟的阴谋,你不说,那是自找苦吃。”
“在下就是不知。”
“好,你嘴硬,在下要试试你的骨头是不是也够硬。”
大汉猛地翻身急窜,却晚了一步。青年人一伸手,便扣住了对方的咽喉,拖死狗似地将人按在地上,阴阴一笑道:“咱们算算看人身上那些骨头能错开的,从上面算,第一处该是牙关……”他一面说,一面动手,左手捏住大汉的下颚。大汉的下颚不但挂勾松脱,而且侧拉错开。
“其次,该是肩至手的各部关节。”
“啊……啊啊……”大汉喉间发出怪音,浑身在抽搐、颤抖。脸色成了苍灰,痛苦的神情从眼中明显地表现出来。
大汉的右肩关节被拉开,然后扭转,臂骨便错开肩关节,扭翻着反向下顶,像绞紧了的绳索。
“其三,是肋骨。肋骨可以拨转交换,可以重叠,可以……”
指头刚压住左肋的一条肋骨,大汉已痛得昏原了。
他将大汉弄醒,冷笑道:“老兄,你忍耐些,充好汉就充到底好了。
错骨术在全身各部位,用的上的地方共有三十六处,有些不会痛,有些部痛令人受不了。肩、肘、肋、腕、股、膝、踩都是痛楚难当的所在。如果你认为受得了,不妨试试;受不了,可以招呼出声。”
他一面说,一面将大汉的下颚拍合仍归原处。
“你……将我剥皮抽……抽筋,我……我也无可奉告。”大汉痛苦地叫。
“那么,咱们重新再来。”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你……你下手吧!”
“在下保证你的安全。”
“在下的家……家小,你永远也保……保不了。我死他……他们生,我只求速速死。”
“在下却不让你速死。”
“是么?”大汉凄厉地笑问。
“不错。”青年人说,一手扣住了大汉的牙关。
大汉本想嚼舌自杀,却失去了机会。
青年人略一沉吟,接着似有所悟,淡淡一笑,神色一弛,伸一个指头迅指大汉的眉心,接上大汉的关节,用奇异的声调说:“老兄,你可以宽心,我不会杀你,让你回去,你,忘了刚才的事,忘了刚才的痛苦,你早起早睡,好辛苦啊,回去好好休息。你很疲倦,倦了,倦了,你要睡了,你要睡了,但在你睡觉之前,记得主人吩咐作的事么。记得么?记……得……么?”
大汉两眼皮疲倦地下搭,倦容满面软弱地答:“记得。”
青年人再问:“记得些什么?”
大汉不加思索地答:“去找尤三爷要人参,替主人炖参鸡汤。”
“还有呢?”
“十全大补汤没有了,禀明江九爷派人到池州采办。”
“江九爷是谁?”
“内香堂护法江荣举,目前暂代外事总管。”
青年人一怔,略一迟疑,追问道:“内香堂主是谁?”
“是柯爷振远,目下他恐怕快要死了,被三眼狻猊下毒手所伤,总算末当堂送命,但伤太重,没有救了。”
“主人呢?也受了伤?”
“被骚道姑牵月一剑伤了肝与脾,快好了。”
“主人在何处?”
“在病室养伤。”
“云骑尉岳家兄弟呢?”
“他们与人犯住在东首的村屋内,岳琳今早到地州府会合京师来的人,明天或者今晚便可赶回。副庄主丘爷本来反对他出面,后来全真二子坚持同往照顾,丘爷只好答应他们前往。”
“他们共有多少人?”
“七十六名,食物很难张罗。”
“他们为何不走?”
“快了,等主人伤好,立即出动,截杀艾文慈以报毁庄之恨。”
青年人吁出一口长气,站起来说:“睡吧,睡着了,忘了刚才的事,忘了你所看到的人。你在渡船上覆舟,其他的事你一极不知。”
说完,大汉已发出鼾声。
他吁出一口长气,恨很地说:“好一个白道英雄的子弟,居然与大风山庄的恶贼合流。好哇!先杀你个落化流水,再将你们的事公诸天下。
与反贼共谋,不怕朝廷不找你姓岳的,杀你姓岳的头。狗东西!咱们走着瞧。葛廷芳,血债血偿我可找到你了。目下你人多势众,先剪你的羽翼,再和你算总帐。我会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会等你病好。”
从秋浦到府城,必须经过浦家汇。也必须经过中浦东北十余里的乌石山。乌石山附近山高林密,鸟道羊肠,地形极为复杂,往昔是盗贼的巢穴,目下附近仍有残留下来的破寨败著遗迹。来往的旅客,告须结伴而过,以免遇上强盗猛兽,听说黄昏或凌晨,不时有妖魁出没哩!
三更末四更初,池州方向来了三十余名大汉,鱼贯而行,在黑暗恐怖的山径中窜赶。今年寒冬来得晚,山区的低洼处,居然还有水蛙秋虫的鸣声。远处传来三两声野狗豺狼的长降,间或有三五声凄厉的枭啼,声如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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