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城风云录》第82章

我们坐在馆子最靠里的位置，本就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又探了探四周，确保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便把岳光的酒杯拿到桌底下，然后快速地掏出身上带着的那个药瓶，单手拧开盖子，往酒杯里抖了抖……
“你喝了这么多酒，一会儿还能开车吗？”岳光回来后，打了个嗝问。
“没事儿。”我边说边又把两个人的杯子里都倒满了酒，“大不了在你家躺一会儿，晚一点回去。”
“事情不耽着吧？”
“耽不了。”我举起酒杯，对他道，“干了吧。”
“干！”他一仰脖，毫无犹疑地喝了下去……
饭毕后，我提出去镇附近的后山上溜一圈，他也没有反对，陪我一同上了山。
山上的路好走多了，至少比上一回来是如此，很多积洼不平的泥坑都由碎石子填满了。说来也怪，距上次来这儿前后也不过差了八、九个月的时间，但如今再踏上这片山头，却觉得这里的风景已是上辈子看到过的事儿了，或许是因为变故了太多，不知不觉中把脑袋里的记忆也拉长了……
“你觉得人这一辈子什么是最重要的？”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问岳光。
“家人和朋友。”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这么说，自身的奋斗目标对一个男人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吗？”
“可以说很重要，也可以说一文不值。”
“看来你是个一辈子为别人而活的人…”
“呵，你可以这么说，因为按照我的理解，为别人活就是为自己活。”
“什么意思？”
“呵呵，尽管我们常说为自己活着，但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是通过别人的眼光来衡量自身的价值的，特别是那些对你重要的人，更是如此。假如周围的朋友和家人都消失了，你会发现正在做的事情大多失去了意义，就算有一天你很成功了，又有谁在乎呢？”
“也许吧。”我看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往前面的路继续走去……
一路上，我们仍是有搭没搭地聊着些事情，可我早已是全无心思，嘴上应承着，心里面却一直密切观察着他身体的反应…想必我掩饰得应该还不错，他始终都谈笑自若，没有觉得有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终于，他的气开始慢慢喘了起来，跟我拉开了一段距离，在后头喊道，“阿一，我大概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人不太舒服，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我回头望去，他满头大汗地倚在一棵大树上，吃力地喘着气，看上去站也快站不住了。
我忙走了过去，扶住他道，“没事吧？”
他撑着腰，摆了摆手，转过脸往山下看去，“一会儿斯远就要放学了，我要去接他。”
我一只手搀着他，另一只手慢慢地伸到背后去摸刀子……
“呼…要不我们现在下山吧…”他回过头来说话的一瞬间，我一狠劲，匕首**了他的肋骨处……
他睁大着眼睛，半张着口瞪着我，像是要说什么，但愣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然后他大吼一声，用尽剩余的力气把我一脚踹了开……
我半跪在地上看着他，“如果不除掉你，我就永远报不了仇！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说完，我立刻站起身冲上了前，把那柄刀子又从他体内拔了出来，连补数刀，直到他的头慢慢地低垂了下去……
紧接着，我拿出备好的手绢，仔仔细细地抹掉了刀柄上沾有着的指纹，然后我裹着手绢又拿起刀子，看准身上不会造成致命伤害的部位，猛刺了几下。
血顺着裤腿子流了下来，我扶着一旁的大树，踉跄地走了几步，便滚到了山下。
山下面是一条公路，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不容易把身子翻转了过来，匍在地上，又往前挪了几步，随后便伸起手来大喊着向过往的车辆和路人求救……
第七十九章　【朱赫】
一辆车子停了下来，把我送往了镇上的医院，我让他们赶快上山去救人，只不过等到当地政府的救援队赶到那里时，岳光早已断了气。
事后，我绘声绘色地向他们编造了一个情节，我跟岳光在山上溜达的时候，碰到了几个自称是锁隐党的蒙面杀手，就跟他们打了起来，我被扎了两刀推下了山……
从他们带有质疑的眼光中，我能看出来其实他们并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话，可当他们仔细检查了一遍岳光的尸体后，找不出任何有用的证据和线索，也就没有再纠缠我了。
随后我打了个电话给小亮，让他带人来接我后，便回到自己的地盘继续养伤。
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呆在公寓里休息，没有出过家门半步，公司里几乎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交由小亮负责。期间，龙克申和妖姬来看过我一次，龙克申夸我事情干得干净利落，还说马上就可以让我见到任公…我什么话都没应他，事已至此，除了相信他和做耐心地等待之外，我已没有第二个选择。
晚上睡觉后脑是越来越疼了，疼得哪怕再困也睡不着觉，以致于我的性格也渐渐变得暴躁起来，不管什么事情，只要一不顺心，就会勃然大怒，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这个人还是我吗？
岳光死后两个星期的一天下午，小亮到公寓里来找我。
“阿一哥，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我活动着筋骨，问，“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公司里没出什么状况吧？”
“你放心吧，我每天都看着呢。”
“嗯，那就好。”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账本，大致翻了一翻。
小亮为我点上烟后，又道，“后天是岳光出殡的日子，你去吗？”
“当然要去。”我眯着眼看着他道，“帮我安排一下。”
“好。”
“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我撇了撇手。
“阿一哥，有件事我想问你一下…”小亮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回过身看到他那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不耐烦地喝道，“快讲啊！”
“那天嫂子说，谷子哥的死跟你有关，是真的吗？”
经他这么一问，我一直在试图忘记的事情又一下子涌到了脑袋里…我仰起脸，用手掌在额头处猛敲了几下，对他道，“你脑子没问题吧，她的话你也信？”
“不止是嫂子这么说，那天……”
“行了！”我咆哮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告诉你，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听明白了没有？”
“是…”
正当他要退出去的时候，我又叫住了他，上前安抚道，“小亮，你是我的左右手，我有什么事又怎么会瞒你呢？只不过谷子的死实在太让我伤心了，我真的不想再回忆起那件事情…”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
后天一大早，我领着兄弟们赶往营北区岳光的灵堂吊祭。
还没进门，老远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一片哭哭啼啼的喊丧声，听得让人心烦。
进了大堂内，看到清一色的黑色西服，胸配白花，沉默肃立的汉子，井然有序地分站在左右两侧，而最上头的朱赫，神情漠然地招呼着来前来致祭的宾客。
厅堂的正中间摆放着的是岳光的遗像，四周簇拥了数以千计的兰花以及多得数不胜数的挽联。岳光既非黑道大哥，也非达官富豪，但仍有这么多人来吊念他，可见他生前的人缘还不是一般的好。
岳光的女人带着孩子，披麻戴孝地跪在厅堂的一边，哭丧得已不成样子。
我带着兄弟们恭恭敬敬地向岳光的遗体鞠了一躬后，又侧过身，向家属鞠了一躬。
“嫂子，节哀顺变。”我轻轻地说了一句。
可岳光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我一下，只管自己抹着泪花。
我身边的一个兄弟把题有“大哥千古”的挽联送了上去后，我领着所有人默默地站到了致祭的队列中。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站在厅堂最上头的那个人，一直在盯着我看，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盯得我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岳光的送葬仪式很快便开始了，大伙儿沿着指定的路段跟着灵车为岳光送上了最后的一程，而岳光的崽子手捧遗像，被朱赫的一个小弟领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牵头……
我耐着性子足足等了两、三个小时，人才下了葬，正准备带兄弟们回去的时候，朱赫突然喊了我一声，把我叫了住。
“呵，走这么急干嘛，一会儿还要吃饭呢。”
我也回过脸冲他笑了笑，“我当然想吃饭了，但公司里事多，离不开我。不早了，该回去了。”
“给我五分钟，边上说，怎么样？”
我看着他的样子，也不太好拒绝，从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后，撇了撇嘴，示意他跟来，便往旁边的一个小山丘走去……
风很大，漫漫黄纸的灰烬从远处飘了过来，不断地打在了我们的脸上、衣服上……
“我最近在调查锁隐党的事，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他看了我一眼道。
“什么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