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第184章


她全身几乎被那神秘的黑色所笼罩露出颊边的一片肌肤,却是白如美玉。
宝玉虽然瞧不见她的容貌,却已可强烈的感觉到她那种神秘的凄艳,摄人心魄的强大魅力。
那女子仍没有回头,只是谈淡道:
“屋星小楼已只不过是幽灵的居处,你……你为何还要上来?”
宝玉道:
“在下之来意,本为传送一封书信。”
黑纱女道:“书信?给谁的?”宝玉道:
“给你……星星小楼的主人。’
黑纱女道:
“世上哪有人要将书信传于幽灵?”
宝玉道:
“但……但那人并不知道……”
黑纱女道:
“他是谁?”
宝玉道:
“蒋笑民。”
黑纱女突然沉默下来,只可惜宝玉瞧不见她面容的变化,也不知她面容是否还会有什么变化。
过了半晌,宝玉忍不住又道:
“蒋笑民,你认得么?”
黑纱女终于缓缓道:
“认得的,只是……他也已死了。”
宝玉耸然道:
“他死了,你竞已知道?”
黑纱女道:
“我为何不知道?”
宝玉道:
“你……你怎会知道?”
黑纱女道:
“他若未死,岂非早已来了。”
宝玉道:
“但……但他为何必定要来?”
黑纱女悠悠道:
“他与我有约,他一定要来。”
宝玉道:
“但……但他或许因为别的事而没有来,你怎能断定他已死?”
黑纱女道:
“除了死之外,无论遇着什么事,他都会来的,因为……因为和他有约的人,是我,不是别人。”
说到这里,她竟突然转过身来,那张神秘的,苍白的,美得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面容,已面对着宝玉。
她的眼睛,那足以令世上所有男人心脉都停止跳动的眼波,也正瞧着宝玉,似乎要瞧进宝玉的心。
她一字字缓缓道:
“你若与我有约,除了‘死’之外,还有……还有什么?”
宝玉瞧过她那深沉如海水的眼波,在这双眼波凝注下,世上任何少女的眼波,委实都变得不值一顾。
这双服波中含蕴的不但是无可比拟的美,而且还含蕴着无可比拟的智慧,宛如沉思的哲人。
这双跟波似乎早已洞悉一切,世人的生、老、病、死、忧愁、得意、悲哀、欢乐,在这双眼彼下都变得庸俗而可笑。
这正是任何少女所难企及之处,就算是小公主……小公主和她一比,只不过是个幼稚而天真的孩子。
宝玉只有长叹,垂首道:
“不错,蒋笑民是死了。”
黑纱女淡淡道:
“他死了,所以我也死了。”
这声音是那么平淡,但其中含蕴着叙不尽的悲哀。
宝玉霍然抬头,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瞧出她的悲哀,他突然发现她的智慧,就是从悲哀中淬炼升华出来的。
蒋笑民本已“无情”这少女之“无情”,看来更甚于蒋笑民,又有推知道他们“无情”中的深情,竞浓得如此化不开。
黑纱女的眼波仍瞧着宝玉,宝玉心里的感觉说不出是多奇怪,这少女原是陌生,宝玉却觉得她似很熟悉。
这少女原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宝玉却觉得她就坐在自己身畔,他几乎可以将她拥在怀里,安慰她的悲哀。
但他却只是摸索着自怀中取出了那封信,那封信干了又湿,湿了又于,几乎已变成了一团。
宝玉道:
“无论如何,这封信总是交给你的。”
黑纱女道:
“我的,你的,现在又有何分别?”
宝玉道:
“你……你难道不想瞧瞧?”
黑纱女道:瞧瞧也可以,不瞧也可以,又有什么分别?”宝玉道:
“但……但我既已将信送来,你……”
黑纱女道:
“那么,你就念给我听听吧!”
宝玉急道:
“这怎么行?”
黑纱女道:
“为什么不行?”
宝玉道:
“这……这是你们的秘密。”
黑纱女道:
“秘密,死人还有什么秘密?”
宝玉怔了半晌,只得叹息着将信拆开,他但愿水滴莫要掺乱了信上的字迹,他要将这封信完完整整的保存着。
因为这封信正象|书|网】征着生死不渝的真情。

但他却再也想不到,这封信竟是张自纸。
蒋笑民那么郑重交给他这封信,信上竟没有一个宇。
宝玉站在那里,完全征住了。
黑纱女神情却仍是冷摸的——她的人虽未死,她的心却真的是巳死了,她只是淡谈的说道:
“很好,这封信我总算已瞧过了。”
宝玉道:
“但……信上……”
黑纱女道:
“信上的意思,我已完全明了。”
宝玉瞪大眼睛,道:
“你明了?这信上根本没有字呀!”
黑纱女道:
“这封信我不必看,也知道他的意思。”
宝玉忍不住问道:
“什么意思?”
黑纱女道:
“他将这封信交托给你,只不过是要我见你一面。”
她淡淡的说着,宝玉却越想越吃惊,此刻几乎连手里的信都拿不稳了,忍不住失声道:
“见我一面?他为什么要你见我一面?”、
黑纱女道:
“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宝玉道:
“什么原因?”
黑纱女道:
“这原因你以后自然会晓得。”
宝玉大声道:“为什么你现在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也和方才那两人一样,总好像有一件秘密在瞒着我,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纱女却再也不理他,再也不瞧他一眼,悄然移动脚步,幽灵股走了出去,只留下宝玉愕在那里。
这时宝玉的心,真是纷乱如麻。
蒋笑民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他竞要我在这少女心中代替他的位置?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莫说这少女对他的真情生死不渝,已无任何人能够代替,就是我……我对她也只是有种奇异的感觉,而绝无爱慕之意……
黑纱女已又悄然走了进来。
她手里竞端着个很大的托盘,盘子上清冷的水,还有食物,她将盘子放在宝玉面前,道:
“吃吧!”
她语声中竞有种令宝玉不得不听从的力量,何况,这些东西也正是宝玉所迫切需要的。
在他吃的时候,他暂时志了一切。
黑纱女又捧出盆清水,一条干净的布巾。
她并没有征求宝玉的同意,竞脱下了他身上的衣衫,这本是宝玉死也不肯脱下,但此刻不知为了什么?
他竟完全没有抵抗。
黑纱女以布巾蘸着清水,轻拭着他身上的火炙伤痕,她的面容仍是那么冷漠,但动作却是那么温柔。
清水中想必是溶着药的,宝玉只觉她擦拭到哪里,哪里就有一般清凉的感觉,直透人心里。
但这水却仍擦不开他心中的疑云。
他心里更是不解,这冷摸得有如幽灵般的少女,为什么如此亲切,如此温柔的服侍他?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为了我传来这封信?”
黑纱女道:
“那封信对我又有何意?”
宝玉垂首道:
“不错,那只是张白纸……”
黑纱女道:
“我这样做,只因为我见着你。”
宝玉霍然抬头,道:
“只因为见着我?但为什么?……为什么?”
黑纱女道:
“只因为我十分想见你。”
宝玉道:
“你为什么想要见着我?你……你甚至根本不认得我,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黑纱女道:
“你是方宝玉。”
宝玉身子一震,失声道:
“你认得我,你……你……你怎么认得我?”
黑纱女道:“这自然也有原因”
宝玉大声道:
“什么原因?什么原因?……”
黑纱女放下布巾,立起身子,悠悠道:
“现在,是什么原因都没有关系了,观在,已没有原因了,现在,你和我已不再有任何关系。”
她转过身子,冷冷道:
“死人,是不会和任何人有关系的。”
宝玉道:
“你……你本来难道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黑纱女道:
“无论什么关系,现在都已过去了,现在,我想为你做的事,全部已经做完了,你还是……”
宝玉大声道:
“我还是不懂,你越说我越不懂。”
黑纱女道:
“你根本不必懂,你和我已全无关系,从此以后,你再也休要想起我,我也不会想起你,因为……”
她将头上的黑纱拉起,蒙住了脸,道:
“因为死人是不会记住任何人的。”
宝玉霍然站起,冲过去,又缓缓退回,颓然坐下。
黑纱女道:
“蒋笑民上次入官,就是从我这里逃出去的,从这窗子,这宫中只有这窗子能逃出去,他……他在我这里养好了伤,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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