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缥缈录》第222章


坐在马鞍上,片刻,一股鲜血忽地流了他满脸,他的身子歪了歪,整个头盔分崩离析。
军士们围绕着吕归尘,看这个年轻人提着一双刀剑,踩着尸体默默地行进在广场中央。无法计数的刀剑和枪尖指向他,可是没有人敢于冲上来攻击。吕归尘所到的地方周围空出一片,黑压压的甲士像是一群蚂蚁,围绕着一只可怕的甲虫。
他走向了姬野所在的地方。两个军士还愣愣地压着姬野的双臂,看着吕归尘一步步走近。终于有一个人清醒过来,忘记了军法和任何的惩罚,跳起来怪叫一声跌跌撞撞地跑了。吕归尘停下脚步,看着最后一个军士在哆嗦。姬野和那个军士一起看着吕归尘,他的心里也一片冰凉,他看过吕归尘在殇阳关的月夜里拔出影月大鹰一样跃起,他隐隐约约知道最后有这么一天,吕归尘压不住他自己身体某种可怕的东西。这时候吕归尘低眼瞥着他们,眼睛里面只剩一片森严的惨红色,那不光是因为充血,还带着审视猎物的意味。
他忽然一手把那个军士提了起来,军士惊恐中鼓起勇气一刀砍向他的肩膀。刀砍进去,却被贯注了力量的肌肉夹紧,仅仅陷入了一寸,吕归尘的动作根本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影响,他大喝着发力,把军士的一条胳膊生生撕了下来。而后把人和断臂一起扔在了一旁。
他对上了姬野的眼睛,姬野也想要后退,可是吕归尘已经拎起了他,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
姬野觉得自己的喉骨撑不住了,吕归尘会轻易地掐杀他,像捻死一只蚂蚁那样。他不甘心,可是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几乎要放弃了,大脑开始麻木,可是他忽然惊醒过来,他明白了吕归尘是在犹豫,否则以此刻吕归尘的力量根本不需要掐死他,他再稍微用力就可以拧断姬野的脖子。他瞪大眼睛,用力大吼也只是低低的声音:“阿苏勒……”
吕归尘惨红色的眼睛里面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是我!是我啊!醒醒!”
“不要!”吕归尘凶蛮地咆哮起来,“喊我!喊我的……名字!”
他一手掐着姬野的脖子把他高举在半空,一手用力按着自己的头。
“阿苏勒!!!”姬野大吼。
吕归尘的手软了,姬野落在地上,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看见了那双熟悉的眼睛,湖水一样清澈,安静,只是带着初醒般的迷茫。吕归尘软软地倒了下去,姬野挣扎着接住了他的身体。
“姬野……你到底为什么……要来啊?”
“我是你的朋友啊!你这个傻子!”
“站起来!我们站起来!”姬野咆哮着,他挽住吕归尘的手,两个人支撑着重新站了起来。姬野紧紧地攒住握刀的手腕,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仰望天空:“阿苏勒!一起来,我们一起来!铁甲……依然在!”
吕归尘也从他坎肩的夹层里抠出他的指环,珍而重之地把它套在自己的右手拇指上,铁青色的光点亮了他的眼睛,他对着天空高高举起手臂:“依然……在!”
两个人一起转过身去,他们互相拥抱,放声大笑,把背心留给了逼近的弩手们。
拓拔山月这时候明白了这两个字,那就是天驱,两个拥抱在一起的年轻人的背影。
“天驱!”国主咬着牙,“竟然是天驱!放箭!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静候在旁的弓箭手瞄准了他们的背心,大地忽然震动起来了。
高台上的大臣们和下面的军士们的脸色都变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们不知道还有可怕的事情会发生。这不是地震,这震动里有着危险的意味。
“铁……铁……铁……”一个老臣忽然站了起来。
他说不下去了,周围的人都看得出他眼睛里绝大的恐惧。
“铁……铁……铁……”老臣挥舞着胳膊,他想要逃走,却已经慌不择路。
“铁……铁……铁浮屠!!!”
他最后的声音几乎是号哭,随即全身颤抖着跪下,像是看见了末日。
拓拔山月几乎不能呼吸了,他知道那个老臣,老臣子八十多岁了,是曾经跟随风炎皇帝的武将,可是自从他由北陆回来,就再也不愿领兵上阵了,也不敢提北陆的战场。
五十年前,蛮族世子阿苏勒的爷爷钦达翰王手中有两支天下第一的骑兵,是为轻骑军虎豹骑和重骑军铁浮屠。但与风炎皇帝一战,两万铁浮屠被东陆重装枪兵组成的山阵以五万的代价尽灭。五十年了,这支骑兵消失了整整五十年了,东陆和北陆之间的安宁太久了,决战铁线河时代的勃勃野心又开始跳动了。
黑色的战马,黑色的铠甲,东陆人无法想象的重骑兵出现在烟尘中。那些北陆神骏和它们的主人完全被笼罩在威严的重甲中,随着战马的起落,甲胄上的铁环叮叮作响。每十匹马结成了横队,他们在马前横着长达一丈两尺的巨型铁枪,马甲的周围突出锋利的铁刺。亲眼看见这支军队,拓拔山月才明白怎么可能有重骑兵可以对抗山阵枪兵的战例。
这些东西根本就不能说是骑兵,他们身上那一套东西是一套完整的机括,被北陆骏马带动了,战车一样横扫战场。
围观的人和军队都陷入了绝大的惊恐中。铁浮屠的骑兵们根本无需挥动长枪,他们如同巨石那样滚来,碾压着血肉。来不及逃逸的人的尸骨被挂在枪尖上,少数人避过了枪尖,却撞在了马甲周围的铁刺上,随后被靠近的战马挤压,最终倒在铁蹄下。弩箭全部投向了铁浮屠,可是根本不能奏效。
五十年前风炎皇帝曾说的话依然有效:“弓箭无法伤害他们,他们是重骑兵战场上的皇帝。”
尖啸的羽箭啸声传来,拓拔山月拔刀一格,震开了射向国主眉心的一箭,手上感到微微的酸麻。国主完全傻了,盾兵拥上来护在他身前,把他拖了下去。
拓拔山月提刀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已经变成战场的刑场:“是鬼弓么,一天之中,北陆的精锐都来了啊”
鬼弓武士虽然编制只有不到一千,但他们是草原上的神射手,仅仅听命于青阳部的主人,擅长游射和暗杀。他们就像天空中的鹰,随时候着金帐中主人的号令,啄瞎敌人的眼睛。
鬼弓们的狼牙箭射向了下唐的弓箭手,每一箭都是穿喉而过,恐惧从头顶笼罩了每一个人。
滚滚的铁流扫荡着人群,仿佛神的鞭子打乱了人类小小的沙盘。正面撞上战马的人被冲得飞了起来,又被铁蹄踩烂,而那些马的眼睛通红,带着草原上野物的暴躁和凶煞,它们高于普通的东陆战马两个马头,东陆马在它们面前只是驴子。
见识了这支传说中的骑队,姬野被震撼了,他们的确是重骑中的皇帝,他们上战场只为了荣誉,因为他们无可匹敌。
铁浮屠靠近了他们,一个十人队远远地开始减低马速,艰难地在他们面前停下,其中一人摘下他的重盔:“巴夯来救世子了!巴夯来晚了!”
世子?他叫我世子?巴鲁、巴扎的父亲竟叫我世子?他不是大哥的人!
吕归尘在心中呐喊:父亲!这是您的安排么!父亲!
“给世子武装!”巴夯对着部下喝令。
一名魁梧的骑兵下马,把吕归尘扶上自己的战马,一件件盔甲被套在吕归尘的身上,拼合起来。吕归尘并不算高大的身躯笼罩在一层厚重的生铁中,威严得像是一位真正的草原君王,他振臂高呼:“让东陆人看看,什么是青阳真正的铁骑!”
十人队按照他的命令,在人群中穿插。
姬野看着吕归尘的身影:“阿苏勒他要的,是整个东陆吧。”
姬野扶着他不支的身躯:“任何一个草原上的英雄,都想着那么一刻。总有一天,我们的马蹄会把东陆人的城关踏成最广阔的牧场!”
成帝五年春。
有小股蛮族骑兵化装深入宛州,在行刑场上救走青阳部前世子的“南淮劫囚案”,令整个皇室和各诸侯朝廷为之哗然。而更令人惊恐的是,在风炎铁旅北征中覆灭于山阵下的铁浮屠骑兵在五十余年后再次踏上了战争舞台,骑兵皇帝的雄风如同当年一样令人望而战栗,可是能够对抗它的风炎皇帝早已化作了飞灰。
一个英雄的时代过去,另一个英雄的时代开始。
终焉
神武三年,深秋。
夜风卷着落叶,一层一层地往南边厢房的墙壁上推,皇帝沉默了很久了。
“就这样?”屋里的人问。
“就这样。”皇帝低低地回答,“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愚蠢。”
屋里的人笑了笑:“未必愚蠢,如果你没有带着十二柄长刀去救他的胆量,你也不会有今天……寂寞么?”
皇帝愣了一下,笑了:“真是寂寞啊……”
他站起来,走到院子正中去看云缝中的冷月,这么一步一步地走向外面。
“你什么时候会死?”屋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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