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韶殇》第122章

他就是这样怀疑着她，忌惮着她，也爱着她。
因醉酒的缘故，他语无伦次，却也将这个更深的想法说了出来，晚雩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了，从进了长秋殿，他每一天都在给她震惊，每一天都有秘密知道。
可是临到现在，这个秘密有关自己，多年前的旧事被打开，她完全懵了。
当时的他只有十岁吧，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她在十岁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一个还缠着姥姥买冰激凌吃的孩子，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去计量，而他，竟然想得这么多。
她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去威胁他？她在他眼中，竟也是个贪恋权势的人吗？
“我的错……梅梅……”他呢喃着，头一歪就睡着了，此时黎霜端着一碗醒酒汤姗姗来迟，时间掐的刚刚好，就好像在外面等了很久，专门挑了时机进来一样。看到晚雩没事，她松了一口气。
然走近了看，她才发现晚雩的脸色很白很难看，她紧紧咬着下唇，咬破了唇上的皮，血珠子渗了出来，看上去就好像在吐血，舒珏死了一样躺在边上，把整张脸都埋在被衾中，衣服靴子都没有脱，晚雩也不帮他，只是那么死死地看着他。
黎霜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发现里面血红血红的，盛满了恨意，还有一丝杀戮在其中。
“姑娘，醒酒汤来了。”虽然害怕，声音却还是那么平淡，晚雩不理她，根本就无视了她。
黎霜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她这个样子她有些害怕担忧，便道：“姑娘，我就在门外守候，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就是了。”
晚雩突然呵地一声冷笑了出来，目光缓缓落在了她的身上，黎霜不期然与她对视，心头一震，慌忙低下头去。
“守候？是监视吧！”她忽然坐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虽然身上的气力因药物被消去一大半，可对付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她还是绰绰有余，黎霜被抓得疼了，嘤咛一声皱起眉头，下意识地跪了下去。
“姑娘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么意思，请您放手。”
又是一声冷笑在她头顶炸响，她缩了缩脖子，感觉手腕被抓得更加牢了。
“你只是一个奴婢，也敢叫我放手！滚出去！”她狠狠推开她，黎霜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却不敢有慢，飞快爬起来小跑了出去。
又安静了，只剩下舒珏微打着呼噜的粗重呼吸声，晚雩看了他很久，一把拔下头顶的钗子，对准他的脖子就扎了下去……
漆黑的东方渐渐露出一点蓝，墨蓝色的天空渐变青白，一丝云彩照亮了苍穹一角，阳光还没有出来，就已经染红了霞光，嫣红色的朝霞就好像一匹匹被染色的布一样悬挂在东方天空，绚丽而又夺目。
舒珏醒来的时候感觉头痛欲裂，脖子上隐隐传来疼痛，床榻上除了他自己就没有别人，他半撑起身子想了想昨夜发生的事，可记忆只停留在推门走进这个房间，接下来的，就完全不知道了。
衣服还好好地穿着，连鞋子也没有脱，他眉头皱了皱，目光在房中寻找，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望着天边发呆的晚雩，心一刹那就松了下来。
她好像很喜欢坐在窗边，好几次来的时候她都抬头望着外面，一动也不动。
他走了过去，叫了叫她，却发现她并不搭理自己，此时苏怀安在门外大声而又恭敬地催促他去上早朝，他脚步一顿，便让他们进来了。
苏怀安微弓着背走到他面前，见他衣服穿得好好地，却不是朝服，忙到：“陛下，请更衣。”
舒珏嗯了一声，张开了双手，宫女们熟练地为他穿上衣服，又端过来洗漱用具，苏怀安一抬头就看到了他脖子上得扎痕，一下子惊叫出来：“陛下，是谁伤了您的脖子？！”
经他一提醒，舒珏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走到巨大的镜子面前照了照，果然发现上面有扎痕，其实扎痕很小，大约只流出了一点血，所以结疤的地方也很不明显。
昨天白日里还没有，那么只有在晚上……
他回头，望着已经仰头望天的晚雩，心里一惊。
怕是自己昨夜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她才会对自己动手吧。这些日子逼得再紧，她也只是打了他一巴掌，这一次伤口在脖子上，显然她是想杀了自己的。
指尖停留在伤口处，感觉到边上一起一伏的动脉跳动，他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苏怀安不懂他的意思，说道：“陛下，该上朝了。”
舒珏突然觉得很烦，大声说道：“天天上朝，烦不烦！要上你自己去上！出去！”
苏怀安张了张嘴，显然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他服饰两代皇帝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舒珏这么说，而不上朝的原因，竟只是他心情不好。
见他还不走，舒珏一眼瞪了过去，正要喝斥，一个淡漠的声音轻飘飘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你是天子，上朝是你的义务。我不记得你是个昏君……”
舒珏循着声音看过去，但见晚雩还是维持着刚才那个动作，就好像刚刚说话的不是她自己，苏怀安和一干宫女感激的目光移到一半就停住，慌忙低下头去。
谁敢说当今天子是昏君？还是在他面前，是嫌命太长吗？
这些人中，只有苏怀安是知道晚雩的身份的，然此时也不由为晚雩祈祷，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她是他姐姐又如何？舒珏的脾气比起以前，可是阴晴不定，更加难以捉摸了！
众人忐忑不安地怀着各自的想法低头不语，舒珏却大大松了一口气，大步走了过去。还愿意跟他说话，就代表应该没发生大事。
晚雩听到脚步声接近自己，没来由地一阵反感，她背对着他，又说：“时间不早了，再不去上朝你的臣子们就该抱怨了！”
舒珏走到了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语调很轻松地说道：“我这就去，你等我回来。”
一干宫女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在听到了昏君还能不生气已经很难得了，他竟然还对她这么温柔！？
几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想抬头看看，却不期然对上舒珏回过头来的目光，他狠狠一瞪，那几个宫女忙垂下头去，不敢再乱看。
舒珏刚走，晚雩就叫来了黎霜，因为昨天晚上的事，黎霜好不容易对她卸下的心防又堆了起来，看着她谦卑恭顺地在地上叩头，晚雩一声叹息溢出。
她扶起了她。
“对不起，昨天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迁怒于你。”
她这么说，黎霜更加惶恐，晚雩眉心一拧，没时间和她唠唠叨叨，她干脆开门见山：“成夫人怎么样了？”
黎霜想了想，如实说来，将成梅的情况跟她说了，晚雩点点头，又道：“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好不好？”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缣帛，递到了她面前。
黎霜讷讷地看着缣帛发了一会儿呆，半天也没有接过，晚雩也不急，就这么看着她，两人对峙了一会儿之后，终是黎霜先心软，她点了点头，接过缣帛，塞进了袖中。
第136章　暗夜惊魂（11）
晚雩没想到事情败露得会这样快，那张缣帛刚送到成梅的手中，就被舒珏发现了，她更想不到的是，竟是成梅亲手交给舒珏的。
再一次感受到背叛，晚雩惊恐之后，突然释然了。　
跟了她那么多年的玉衡都会背叛，更何况和自己是情敌的人，她料到这件事会被舒珏发现，但是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相对于她的平静，舒珏却处于暴怒之中，手里还紧紧攥着缣帛，上面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太安静了，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晚雩却不怕，抬头与他对视，两个人仿佛在较劲，就看谁先输。黎霜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舒珏不叫她起来她也不敢起来，刚才匆匆忙忙跪下，余光瞥见了他手中的缣帛，缣帛露出了一角，她觉得熟悉极了，细细一想，忽然想起来那不就是她白天偷偷交给成梅的缣帛么。
她更加低地伏下了身子，肩膀开始颤抖。
舒珏等着晚雩，好像要把她看穿了，然晚雩却始终不咸不淡地看着他，满心怒气无处释放，他干脆尽数发在黎霜身上。
等黎霜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踹翻在地，肩膀一阵阵地抽痛，感觉骨头都要断掉了。
晚雩面露不悦之色，她不怕他冲她来，却担心他将怒气发在别人身上，这件事是她让黎霜去做的，她怎么能叫她做替罪羊！？
她冲过去拦在了她的面前，舒珏收势不住，那一脚便硬生生踹在了她的心窝处。
虽然有着一身的内力作保护，然她还是两眼一黑，差点就这么懵过去，她捂着心口，弓起了背。舒珏这一脚把他和黎霜都踢懵了。
黎霜没想过晚雩竟然会替她挡下那一脚，当即眼眶发红，要掉下泪来。
舒珏忙不迭半跪在晚雩面前，想要搀扶她，然她稍微动一下，心口就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