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者》第107章


“不是很太平。”阿风叹了口气,“论坛上说,那名刺杀红先生的罪犯前日趁看管不备越狱了,大家在分析他可能的潜逃路线,推测这人很可能就躲在咱们这里附近。小如,你最近出入都要小心。”
“那个人简直可恶,可千万不要让我碰见他。”叫做小如的女孩娇嗔道,她的粉拳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似乎没有将逃犯的危险性放在心上,而是振振有词地专心讨伐,“红先生是多了不起的存在啊,没有了他,这个城市都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了。”
“红先生?”那妻子愣了一下。
“就是猎罪者。”小如眉飞色舞地向她解释,“就是一个……”
那女人笑了笑:“我听说过,就是那个专门惩治坏人的组织嘛。”
“红先生是猎罪者,而朱阳会才是一个组织,大家都因敬重他的所为而自发成为他的信徒的。”阿风平日里看着总有几分气虚,但一谈起朱阳会和红先生,他的眼中便流露出了异样的光彩,只听见他语气庄严地道,“这个社会不能没有维护正义的人,而我们朱阳会,就是维护这个人的人。”
他的通讯器还停留在论坛的某一页,屏幕上一个硕大的弯刀状的红月亮,这就是他们的标志。这个组织还有固定的手势,左手握拳,食指和小拇指上扬,侧看如羊头一般,这是因为“羊”和“阳”同音。
那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嗤笑道:“你们年轻人啊……”
他的妻子倒是很赞同:“就该这么做,这世道多坏啊,那些可恶的有钱人……”
“刻意为恶的罪犯是少数,但平庸的恶人却是多数。”阿风见有人捧场,便多说了一些,言语之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书面化的陈词,“对恶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加限制乃至间接参与,就是平庸之恶。这样的恶也应该被制止。依我看,光是打掉几个罪恶的标杆,恐怕还是不足够。”
女孩似是没听见他那长篇累牍的演讲,自顾自与女人说起了猎罪者红先生的各种激动人心的事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像在讨论当红的娱乐明星。
“哎,听你这么一说,既然红先生这么了不起,那个人为什么要刺杀他。”
“黑暗总是与光明对立。”小如忿忿不平,“也不知道这是他的个人行为还是背后有人指示的。现在上面的那些人啊,都腐烂透了,红先生才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希望,他的群众基础越深厚,那些人就越惶恐,很可能是因为损害到某些人的利益了吧。”
“哎,你说的这些嫂子不懂。”
“没关系,嫂子,如果你最近发现周边突然冒出了奇怪的人,一定要及时和我讲,我们论坛有个信息发布的共享平台,一旦有人发现疑犯的行踪,就会立刻上传,。”
“奇怪的人啊,说起来,我们的隔壁新近搬来了两户人。”那女人想了想,“一个人看起来很普通,腿脚有点毛病,而另一个人,阴沉得很,成天不做声的,也不太出门,剃了个光头,看起来就有点奇怪……”
中年男人朝妻子使了个颜色,制止了她的话,又扬声道:“小黑,出门啊。”
被突然叫住了的青年怔愣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他的行动格外迂缓,就像是一盘降速播放的录影带。
盯着那道迟缓的背影,女人小声道:“就是他,你说看着可疑不可疑?”
她的丈夫不甚赞同:“小黑是个老实孩子,就是脑子慢了点,长得也有些奇怪。我倒是觉得那个阿义,眼神阴测测的,更不像好人,上次他走在路上撞了我一下,一句对不起都没说就走了。还有他那腿啊,可不是天生瘸的,我那天看到了,他的腿上有伤……”
阿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这城市是许多孤独之人的浮生,他们每天从无尽的梦境醒来,又奋身投进了另一场梦境,一个被庸碌与恐惧淹没了的太过真实的梦境。这无数的人活像河堤上绵密的蚁群,在虚无感的冲溃下不堪一击。
生活就似一个被倾斜放置的盒子,每个人都必须有所攀附,才不会掉落下来。在这样一种境况中,伟大力量的存在是令人感激的,规训和支配所带来的焦虑和紧张都统统被升华成意义,人们得以靠着放弃对自己的心灵控制来对抗生活的无常与无聊。
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夜,空气仿佛长出了勾刺,蜇得人浑身不畅。
暌违多时,街口的榕树下再次出现了阿风和小如的身影。最近小两口似乎有些忙碌,已经好久不出现了。他们从不同的方向回家,远远看见了彼此的身影,便扬起了笑,急切地朝着对方走去,最后在伸臂即可拥抱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阿风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脸颊泛起了快乐红润的光泽,眼中流露出生机勃勃的神情,他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小如,仿佛第一次从恋人的眼睛里认出自己似的。
阿风和小如不约而同地举起左手,比了一个羊头手势,用来代替见面的亲吻。尽管没有肌肤接触,这对情侣却觉得比从前更加亲近了。
与此同时,在他们身后的士多店里,电视传出了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荧荧跃动的画面里,能容纳上百人的小礼堂里,“猎罪者”披盖着白色面具和红色衣袍站在高台上,迎接他的是台下整齐划一的羊头手势。
“小如,今天有什么喜事啊,瞧你们俩,这么开心呢。”那和蔼的女人招呼小情侣一起吃西瓜。
少女蹦蹦跳跳走了过去,甜甜地道了谢,拈起一片瓜:“嫂子,你还不知道吗,那个刺杀红先生的罪犯,被缉拿归案了。”
“怪不得,昨天半夜有人来敲门,那动静还怪吓人了,我没起,是他去开的门。”女人朝着正在闷头吃瓜的丈夫努了努嘴,“我听见那些人就在问,那个腿上有伤的男人住不住在这儿……”
“那个阿义口风很紧,被审了一夜,一个字也没有透露。”阿风从士多店买了四瓶汽水,过来坐下,“天快亮的时候,我们一个没注意,竟让他成功自尽了。”
中年男人猛地一抬头,“死了?”
“可惜了。”阿风叹了口气,“不然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的指使……”
那男人脸色一白,喃喃道:“死了……”
他心虚地回忆起昨夜,那些衣服上印着火红山羊的人来敲门,男人明知对方来者不善,但看到他们手里的武器,顿时一阵犯怵,便忙不迭地说出了瘸腿阿义所在的地方。
男人到底有些不安,念及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自己的间接参与而丢了命,他就后背脊一阵发凉。但他随即又安慰自己:这不是我的错,即使我不说,那些人也必定能查得到……
再者,要是阿义不作恶的话,报应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小如说道:“今天的交流会提前结束了。开会的时候,法学院的陆老师中途闯了进来,他批评我们对阿义的审问太过粗暴草率了。”
“那人向来是个迂腐的老头子。”阿风轻哼了一声,“他才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清高,据说从前还曾经为罪大恶极的有钱人上庭辩护呢。”
“真的啊?我还真没想到。”小如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我从前还上过陆老师的选修课……亏我之前还挺喜欢他的,觉得是个仙风道骨的学者。”
她想起这位清癯的老先生,他上课时总是一派温文尔雅的风范,走下讲台后却很沉默,并不是那种巧舌如簧、长袖善舞的类型。平日里,她经常能见到陆老师夹着几本书在校道上独自行走。那萧瑟的身影与今天他被押送带走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脖颈被挂上了沉重的铁锁,头颅却丝毫没有垂下,炯炯的目光流露出悲壮的力量。
“大众就是很容易就被蒙骗,什么仙风道骨,不过是魔鬼心肠,竟然公开为罪犯辩护,实在半点不值得同情。”阿风嘲笑道,念头一转,遂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前几天,他们为红先生制作新一辑的宣传片,想让一个家境富裕的同学参与拍摄,让他在镜头前谈谈对猎罪者与朱阳会的赞美与认识,“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就拒绝了,说什么没时间,我看就是不情愿……那不阴不阳的样子看着真讨厌……”
“哪个富二代?”小如愣了一瞬。
阿风斜眼看了看她,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小如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为何,两坨红云飞上了她的脸颊。
“我猜到是谁了。”她抿了抿唇,轻声分辨道,“他……其实人还不错的,大概真的是没时间吧……你也不要矫枉过正了。”
阿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既而心头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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