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第27章


“小明,你小子也想跳啊!”赵荣在屋里喊。
“小明,生命可贵呀!值吗?再说对面又没有喝醉酒的漂亮女生,”方晴说。Lounge里一阵大笑。
我不理他们,把身子贴在栏杆上,低头往下看。下面果然是一张野餐桌。
“哎呀,小明,你要干什么!”屋里传出方晴的惊呼,接着一串脚步响,我猛一转头,方晴正朝我冲过来。她脸色慌张,胸口一起一伏。见我很平静,不像要跳下去的样子,她猛又煞住脚,慢慢走了回去。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种种奇怪的想法炸开来:
勇气是最重要的!陈小明当然是个大傻瓜,可他胆子傻大,所以达到了目的……冒险,是的,可什么事没有风险!我明白方晴为什么不愿接受我了——她认为我没有勇气!写一两封情书,偷偷从别人的房门下塞过去,那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所以算不了什么;哪怕情书写得再痴情万种都没用。方晴这么美艳动人,情书自然读过不知多少,哪里会稀罕一个小男孩掏出来的心!一个小男孩扭扭捏捏掏出来的心!
所以我早该做一件有胆识的事,哪怕是一件蠢事。(我做的蠢事还不够多吗?再多一件又算得了什么?)说不定方晴就喜欢我了!我真该向陈小明学习学习。
天哪,我当时那么想方晴!圣诞节的时候、过年的时候、冰天雪地里,我在想她。秋天我刚认识她不久,就曾站在这个阳台上,孤独地看路上的行人,心里想着方晴。如果方晴在lounge出现,我会惊喜地一笑,立刻跟她打招呼。她会说:“你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呢,小明?靠在栏杆上怪凉的……”还有一两次她从楼下的草坪经过,我跟她招手,她没注意,大步走过去了。冬天屋外一片雪,我也在这里站过。方晴照样问:“你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呢?”我说:“屋里暖气太闷,出来清醒清醒……”还有春天那个难忘的午后,我也是站在这里看见方晴和她男朋友告别。她男朋友还那么亲密地吻她。那时我有多失落!
现在我如此绝望!我的勇气呢?
此时,如果方晴突然出现在楼下的那片草坪上,对我说:“站在那里思考什么呢,小明?下来玩吧!”我肯定也会像陈小明那样,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当然,不能让爱丽丝看见——她肯定会笑的。
这些想法令人心潮澎湃。我的头开始发热了。再一看草坪,空无一人。回到lounge,徐国强和赵荣都走了,沙发上只坐着方晴。她正展开一张报纸读,所以我看不到她的眼睛。我扫视了走廊一眼,迈步往外走。
“小明,你没事吧?”方晴在我身后说。
“没事。我想去外面走走!”
“外面要下雨了。”
“没什么,一时还下不了雨。”我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外面黯淡无光。我埋头走路,片刻工夫就到了哈佛广场。
广场当中有间报亭,据说很古老。橱窗上贴着几排杂志,封面女郎都穿三点式,骚首弄姿。我进报亭翻了翻杂志。一本讨论如何装修房子、做木工活;另一本讨论如何保养容颜,传授化妆秘诀;还有一本讨论如何筹划婚礼、结婚纪念日、生日聚会……我的心思在别处。
我是那样激动!仿佛我错过了从RHall阳台上跳下的机会,只得后悔终生。
不管怎样,我至少应该向方晴当面表白,大胆地用汉语说“我爱你!”而不是羞羞答答地跟她讲英语,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旁敲侧击……
反正爱丽丝已经不爱我了——她从没对我这样冷淡。方晴的男朋友看来也不怎么样……
为什么我要考虑爱丽丝以及方晴的男朋友呢?我爱方晴,这就够了。她没嫁,我没娶,我们完全可以相爱。没人能阻止我们!
我正要冲回宿舍,冲进方晴屋里,对她大喊:“我爱你!”突然鬼使神差另一个想法冒出来了——昨天是我生日!
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又怎么会想到这个?
昨天干了什么?记不起来了。我早上起床,扫了地,擦了桌子,收拾了床铺,然后洗了澡。我昨天没事可干,也不想干什么事。我沉溺在失恋的痛苦中。
我不知不觉十八岁了!丁宜圆忘了自己的生日,我也忘了。可丁宜圆是忙于学习,我却忙于……感情纠葛。怎么能这样?人到了十八岁就成熟了,该准备做大事。凡事自己斟酌,不被旁人左右。爸爸妈妈也可以尽管放心……昨天半夜里有个电话,我没接,莫非就是他们打来的?天哪!
实际上我在国内也很少庆祝生日。生日是哪天我都懒得告诉人。可如今我特别委屈。如果真是爸爸妈妈打的电话,他们肯定以为我不在宿舍,不知会多担心。爱丽丝偏偏在我十八岁的时候跟我分手,让我萎靡不振……
走出报亭,我四处逛悠了一阵。天黑了,心情依旧沮丧。我去了JohnHarvard’s;一个允许吸烟的酒吧。大门外的窗子是彩色的,类似教堂的彩绘;画的内容则大相径庭:教堂的窗上都是耶稣、圣母、诸位圣徒的像,JohnHarvard"s窗上是杜撰的关于酒的名人名言。其中一个画着西奥多·罗斯福,笑容可掬,旁边标注着他的政策:“Speaksoftlyandcarryabigstein(轻声说话,同时拿个大酒杯)。”另一个画着约翰·肯尼迪,正发表他的演说:“Asknotwhatyourcountrycanbrewforyou;butwhatyoucanbrewforyourcountry(不要问你的国家能为你酿造什么,要问你能为你的国家酿造什么)。”
酒吧里烟雾缭绕。刚考完期末考试的学生们在狂欢。可能见我只有一个人,而且精神恍惚,服务员异常小心。点菜时,我翻开菜单,刚要开口,她就说:“先生,我必须告诉您,马萨诸塞州州律规定,满二十一岁才能喝酒。”
“我不喝酒。我肚子饿了,只想吃点东西。”
他们平常也未必仔细检查学生的年龄,我恼火地想,偏偏我这么倒霉!我看了看周围的人。旁边一张大桌子围坐了六七个学生,男女各半。几个女生喝醉了,正坐在高凳子上大声说话,身子扭来扭去。她们的短裤短得出奇,让人想入非非……那边几个人在一边抽烟一边大声谈笑。
天下的学生都一样。平时拼命玩,考试之前抱佛脚,通宵达旦,考完之后恣意狂欢……我怎么对四周的一切都反感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我点的一份垃圾食品来了。我正吃着,旁边的桌子忽然端上了一个生日蛋糕,烛光闪烁,人们开始唱: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亲爱的某某,
祝你生日快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苦笑一声,匆匆吃完汉堡包和薯条,离开JohnHarvard"s,低头往宿舍走。
十六、小孩,你真可怜!
我敲了敲门。屋里一阵仓促的响动,然后是脚步声,快到门口时又一下子停了。门内方晴谨慎地问:“谁呀?”
“我!毕小明。”我的声音格外粗。那一刻我非常紧张,在路上准备好的要对方晴说的话全忘了。
门猛的开了。方晴穿着件深红丝质睡袍。她让我进来,又关上门。
“小明,你跑哪儿去了?真叫人担心。看你一个小时还没回来,我还出去找过你……”
“为什么担心?我很好。”
“你疯疯颠颠的,这种天气不知要出去干什么,怎么不让人担心!你到底怎么了?昨天我就看你神色不对,没精打采,今天你又这么冲动——脸都红了……”
方晴盯着我上下打量。我吃惊地发现她眼里闪着泪花。
“你怎么哭了?”我问,“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
“你男朋友又欺负你了?”
“没有,”方晴把眼睛转向别处。
她在说谎!
闷湿的空气让人窒息。我喘了口气说:
“方晴,当初我向你求爱,你为什么不接受我?你也从来没给我一个理由。你要我证明什么给你看吗?你要我从楼上跳下去吗?只要你愿意,我会的!你并不讨厌我。难道我真的不可救药吗?难道我真的不如别人吗?”
“昨天是我的生日,我自己都忘记了。并不是我多么在乎过生日,只是我一下子就十八岁了,我……我不知该怎么生活!我都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在说什么呀!”方晴不正面看我。她好像在想什么事。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的勇气到此为止。我赶忙往外走,方晴机械地站到一边,好让我过去……可她突然又拦住了我。
“昨天看见你拿着湿淋淋的纱窗,把它靠着阳台的栏杆晾着——那是你的生日?”
“昨天我忘了,今天才想起来。”
“你的生日,你就只一个人,洗纱窗?”
“没别的事做,只好收拾收拾屋子,”我边说边走。方晴没有让开,我的身体差点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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