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荼縻梨花白》第70章


血的枸杞之类相遇,却是再好不过的毒发药引。我当时在八宝教中毒性已得到克制,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痛,对花翡的分析也无甚在意。如今一想,这鸢尾定是方逸放进去的,他定是恨我迷惑了桓珏,恨不得将我斩草除根。
枉我爹当年对他如此信任!
“不错,正是我放的!可叹竟未能将你这妖女除去!”方逸眼中扫过浓浓的狠戾之色。
那么,这次他派遣属下找到我却并没有痛下杀手,而是大费周章将我绑回军营中,肯定是想利用我做什么。
“云水昕不愧是只老狐狸,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竟在我西陇宣战前夕向香泽帝告罪辞官,将手中势力尽数交与香泽帝手中,化解了云家的灭门之罪,逃过一劫。”方逸口吻里有强烈的不甘心。定是我爹此举让他们想趁狸猫两难时一举夺下香泽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我心中冷笑,我爹爹这样一个满腹谋略久经官场的人岂是随随便便就可扳倒的!
“不过。”方逸话题一转,“此番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他突然快速地出手,在我还未来得及看清的瞬间,扯去了我脸上的人皮面具,他看着我的脸笑道:“阔别三年,娘娘容颜依旧未改,倒是益发牡丹倾国了。”他将手中面具一掷,向帐外唤道:“来人哪!”
帐中呼啦啦涌进一群侍卫,后面还跟了两个丫鬟,看见我的真面目后无不瞪着我的脸孔进入呆滞状态。方逸眉头一皱,对手下的失态颇是不满地咳嗽了一声:“好生伺候贵客,如有差池,诛九族!”之后便大步离开。
那侍卫丫鬟吓得呼啦啦跪了一地:“属下(奴婢)遵命!”
被囚禁的日子里,我常常想,为什么我总是逃脱不了被监禁的命运,似乎走到哪里都要被人关起来,难道就是因为一张和别人一样注定有一天也将被埋入黄土的脸容?答案仿佛“是”又仿佛“不是”。
不在囚禁中窒息,就在囚禁中爆发。我是个胆小的人,做不来杀戮之事,但不代表我不会。
除了伺候我的两个丫鬟外,看守我的侍卫一日分为两班更替。更替时间正是每日晚饭的时间。夜间岗的侍卫给我送来晚饭后,便将负责白天站岗的侍卫替换下去。这个时间段外面白日岗的侍卫已撤,而负责夜间岗的侍卫则在帐内监视我用饭。与其说是监视,倒不如说是猥琐地盯着我的脸贪看。所以,在我吃晚饭的时间里帐篷外是没有守卫的。如果,我将这帐内的所有人解决掉,就意味着获得了一个逃跑的机会。
方逸虽对我恨入骨髓,倒不曾克扣我的饮食,一日三餐四菜一汤。今日,炖的是茶树菇鸡脯汤。一揭开盖子,香味四溢,连那些盯牢我脸庞的侍卫都不免被香气吸引移开了目光,莫说他们如今正在行军打仗,便是平日里这些侍卫怕也是没有吃过这样精致的食物。
我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喝得一脸满足,汤水咽了下去后我便将空勺自口中取出放入汤盅里:“如此一大盅的汤,我也喝不完,小哥和姑娘们辛苦一日想必也累了,不如坐下来歇歇,将这汤分而食之。”
那侍卫和丫鬟有几分诧异,交换了一下眼色。
我两手一摊,笑道:“你们不必如此防备于我,莫说我手无寸铁,便是手中藏有宝剑以我的缚鸡之力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估计说中了他们心事,其中一个腰圆膀粗的侍卫擦了擦手率先坐了下来,一抱拳:“如此说来,先谢过姑娘了!”看见有人开了头,其余三个侍卫和伺候我的两个丫鬟也都陆续坐了下来。
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将鸡汤送至唇边。
第72节:第三十一章 依依故国樊川恨(1)
第三十一章 依依故国樊川恨
突然,有人掀了军帐的帘子大步踏了进来,在座的侍卫和丫鬟吓了一跳,赶忙丢了勺子站起来。我坐在正中看着来人走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逸。心里暗骂他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时候来。
方逸沉着脸扫了一圈:“都在这里拥着做什么?”
那些侍卫早已噤若寒蝉,半天总算有一个人挤出一句话:“喝汤……喝汤……属下该死!请国师责罚!”说完一个两个全部扑通扑通跪了下来。
方逸看了我一眼,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鸡汤上。我笑看他,“国师不如也一同用膳?”
方逸端起汤盅一把将汤泼在帐篷一角,角落里一簇小小的野草转瞬枯黄,继而转为腐败的黑色。
那些侍卫和丫鬟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我的眼神惊惧后怕。方逸冷笑,“若刚才沾染半分,此草便是你们的下场。下去!各领杖责五十!”
杖责五十对于这些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幸运,连连谢恩退了出去。
“不愧是云水昕最宠爱的女儿!娘娘奸诈狠毒丝毫不逊令尊。”
我不怒反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不是将我逼到绝境,我又岂会随意伤人性命。适才我喝汤时轻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将自己的血抹在了勺背面,再次放入汤中时血便和入了汤中,本想将帐内之人全部解决掉以后逃出去,不想却被突然出现的方逸破坏了。
许多事情似乎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第二日黎明破晓时分,我便被丫鬟们从蒙眬睡梦中扰醒,梳妆打扮。看着身上颇为隆重的金叶莲凤密绣繁复,我明白我被送上砧板的时刻到了。就像祭祀台上的牺牲总是被装扮得格外鲜艳隆重一样。
将我的周身大穴和哑穴全部点上后,两个侍卫将我押送到一艘战船上。船舱内阴沉晦暗,厚实的毡布帘子隔绝了外界,身下起起伏伏的微微晃动和桨破水波的声音让我知道战船正在江面前行。
船停下的瞬间,帘子轻微动了一下,蹿入一丝江面上的雾气,潮湿却肃杀,似乎暗藏了无限的杀机。我听见战旗在风中翻飞,偶尔一两声佩剑与铠甲的金属碰撞声在诡异的安静中惊心动魄。
“国舅好兴致!看来前日战败连失禹州、锡渡两城对西陇影响似乎不甚重大,不知今日前来欲送出哪一城呢?”有一个声音首先打破了沉寂,几分傲然,几分睥睨,颇有先声夺人的气势。虽隔着厚厚的帘帐,我却知出声之人此刻定是微扬着线条优美的下颌,半翕着狭长的凤目居高临下。
恍如隔世。
“香泽陛下怕是糊涂了,此番乃吾皇御驾亲征,何来‘国舅’之说?”方逸的言辞中怒气隐忍,却没有听到桓珏的任何应答。我有些奇怪。
“哦?如此说来我香泽云相‘通敌叛国’果然是被小人所诬陷,原来西陇陛下只是酷似云相之子,待寡人凯旋归朝后定当将云相官复原职。”肇黎茂四两拨千斤,单单一个称谓问题就让对方下不来台。若承认,则必须接受“国舅”这个称呼,显然在气势上就输了一截;若否认,则被动替我爹洗除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亦非方逸所愿。左右为难。
一帘相隔,我仿佛听见方逸气结调整呼吸的声音:“香泽陛下玩笑了。今日我西陇前来乃欲奉上一宝,不过,前提是陛下将我禹州、锡渡二城完璧归还,让出香泽延津一城,并撤水军退让三舍之域。”
肇黎茂冷笑出声,嘲讽之意迸射:“此宝莫不是西陇的半壁江山?”
“说起此宝,恐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寥有几人有缘得见其真面目。”方逸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肇黎茂的反应,“听闻当年陛下为其一夜白头,遍种薄荷香草,至今后位上还摆着一个描金薄荷草纹骨灰盒。”
风声禅定,破日拂晓。
脑子里“嗡”的一声,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猛烈撞击,轰然倒塌的巨大力道摧枯拉朽,将我震得无处藏匿。
原来,那如墨似瀑的青丝是因我而白。
原来,方逸称我为“娘娘”并非因为子夏飘雪,而是因为他。
原来,他为了我竟将一个骨灰盒摆放在了那天下女子都仰首企盼的至尊之位。
原来……
我,何德何能……
对江高处传来一阵屏息的凝重之气。
“陛下!”有人惊呼,似是赵之航。
他怎么了?我心下一阵慌乱。
眨眼间,方逸掀了帘子将我擒至船头,当下抽气之声四起。我瞥见一身黄金铠甲的桓珏与方逸并身而立,眼睛里满溢的竟是惊艳之色,心里登时闪过几分怪异。
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了我的身上。有艳羡,有吃惊,有呆滞……而其中,最不容忽视的便是那道缱绻痴缠唯恐梦碎的眸光。
碧绿柔美的樊川江在袅袅娜娜的云洇凉疏中缓缓流淌,静美温婉、青芜风摇。阳光的碎金正将氤氲雾气蒸腾散开,江畔有一片碧凉的孟宗竹,勒卷翠叶,露曳青霜。
缠绵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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