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279章


在莲藏辅祭身边一样令人心安,然而这种安稳总是稍纵即逝,再漫长的陪伴,也觉得短暂无比,我仍然日复一日地独自面对自己的孤独和不确定感。
祭司表情沉敛地打量着我,我不禁又低下了头,只能盯着祭司的衣角。片刻后,祭司走到桌边坐下,又让我过去。我低着头走到祭司跟前,本该很紧张,可事实上,我却没有产生往常在正式场合看见祭司时候的那种畏 惧“炫”“书”“网”,没有很深地感受到他一贯强烈的压迫感,反而产生了一种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念头——祭司今天……似乎很……平易近人。
“阿阙。”祭司轻轻地唤我的名字,我本能地抬头看着跟我说话的人,碰见他的视线又忙怯怯地避开。祭司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坐这。”
坐那儿?!坐他旁边?!就那样没规没矩地坐在与祭司的座位相平的椅子上?!
我被吓傻,慌得跪到了地上:“阿阙不敢!”
“阿阙,”祭司顿了顿,不知怎地我竟觉得他的声音中含着一丝丝淡淡的无可奈何,“你起来。”
“不敢!”我将头埋得更低。我听见祭司呼了口气,像是嗔怪。
我感觉祭司从桌子上拿起了什么,还没细想,他已经将它伸到了我的面前——原来是祭司从不离身的佩剑!——连同剑鞘一起,伸到我面前。
我吓一跳,不知所措。
“握住。”他说。我原本仍要回“不敢”——祭司的剑岂是我可以碰的!但他的话是那样干脆不容置疑,害我连说“不敢”都不敢,我只好紧张地回了声“是”,摸不着头脑地握住了佩剑的一头。
那一刻我都佩服我自己了——不知道祭司要干什么不安至极,居然还分心乘机打量着难得近看的祭司佩剑,感受着手中所触的手感!
“握紧。”他说,随即将剑向上挑。为了握住我只好尽量伸长了胳膊,最后只好站了起来,我不禁茫然地注视着祭司,却见他仍然没有罢休,又用剑迫使我在他希望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好了,松手。”祭司若无其事地将佩剑收回,而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愣愣地松手,早已傻了。
“阿阙,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别紧张,我并不要求你做什么。”祭司的声音悦耳如轻风,让人真的能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话而放松下来。本能地抬眼望他,见他瞳仁邃如碧潭清水。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又说:“是,祭司大人。”
祭司望着我:“以后不要轻易地跪。”
我茫然,不懂,但也只好又答:“是。”
他淡淡地,“也许你现在不明白,但有一天你会懂的,记住。”
“是。”那时的我确实不明白,然而后来正如祭司所言,我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却已再无从得知祭司那一刻是否在表达我日后所领悟的意思了。
不要轻易地跪。
“好……”祭司望着我,不是和蔼,但却同样令人放心。“阿阙,你有什么愿意和我说的话吗?什么话都可以。”
什么话都可以?“我……没有什么……”我嗫嚅道。
“你放心,只是我们两个私底下聊聊,不会传出去。什么话都可以,不会有任何后果……或者,平时你有什么不敢说的,现在说出来都没关系。我保证。”他静静地承诺。
真的……没关系?
我真的好想说。
“嗯……祭司大人……阿阙刚才不是逃早课……”
他特别认真地点点头,“嗯,我知道。”
你知道?我疑,然而马上又不疑了——祭司怎么能被怀疑呢!他的神情让我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暖流…… 他那么认真,那么正式地点头,好像真的认为我的话值得认真听,值得他正式地给我回应……从未有过如此刻般地爱重祭司,我又感动又受宠若惊——我只是个卑微的圣童而已啊!
“还有吗?”他用温润的目光凝视着我,鼓励地问。
……还有吗?我毫无惧意地凝望着他那令人心安的眸子,不想挪开。
祭司的目光微微一邃,“阿阙,你身上总是弥漫着惊惶的不踏实感,是什么让你这么不安,愿意与我说说吗?”他的语气几乎不变,但在我听来分外温和,暖如冬日旭阳,那一瞬间,一个七岁孩子强作的坚强被他瓦解,心里忽然充满无限仰赖……他是我们的祭司啊,若连自己的祭司都不能信赖,我们又还有谁能够相信!终于承受不住,我将心头连日的阴云和盘托出……不管了,阿阙不管了,不管会有什么后果了……
让我惊讶的是,听完我的话,祭司沉吟良久,对我点了点头:“你的感觉很敏锐。”
随后,他对我说了一些事情,事后许久,我才惊觉其实我该对他所说的话感到震惊!
那一日,祭司的话让我瞬间成长。
至少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是那样。那一天祭司撩开了刻意遮蔽在我的世界周围的帷幔,我终于透过不确定的迷雾看见了一点点不堪的真实。
……从那个时候起就这样了,从那个时候起就这样了……
其实,是一直都这样,从存在行检会开始,那些就存在了。每个组织,有拥护者,就必有反对者,自古以来,都是那样,又有什么新奇呢。
知道之后出乎自己的意料,我没有害怕,反而觉得踏实了——这种踏实,源于被消除了的未知——我仅仅是忧虑而已。我是如此信赖祭司,他在我们圣童的眼里就仿佛天神,从不可能有解决不了的障碍。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数年之后,我真正进入祭法殿那日为止。这是后来的事了。
刚开始听祭司说的时候我没有觉察到什么,但后来我渐渐听懂祭司的话,听明白他所讲的事情的真正含义时,我无限诧异:祭司为何突然对我说这些?!这些是我能知道的吗?他难道不觉得我只是个小孩子吗?
可我永远也没有机会了解,那一次祭司究竟是在庭院中偶然遇见我,偶然对我说的,还是刻意到那里去找我,刻意要说给我听的呢?虽然我一直倾向于后一种猜测。
但七岁的我,毕竟是个孩子,毕竟还只是祭法殿中一名小小的圣童而已。
“阿阙,大致就是这样。”他简略地对我说完,顿了顿,“有什么想问的没有?”
我张口结舌地盯住他,半天才听见自己问:“……祭司大人,您为什么会告诉阿阙这些事?”
祭司只是淡淡地一扬唇,并不言语。他的眼中也许有失望,我想,他那是一定是更希望我问些有关阴谋与算计的事情,但是没办法,我那是最关心的就是他为什么会告诉我,至于阴谋危险什么的,我太信赖他,丝毫不怀疑祭司的处理能力,因此并没太放在心上。
见祭司不说话,我又惴惴起来,再次胆怯地避开了他的目光,他一定看穿了我的心情,又和缓地说:“没关系,我不是说过吗,今天你说什么问什么我都不会追究。”
“是……”我低低道,忽又抬起头来问:“那祭司大人,这些事我能和莲藏辅祭说吗?”
问完后,我似乎瞥见祭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大约是被我的得寸进尺逗乐,我感觉脸上开始发热……这样是不是很孩子气,很没有教养?尽管成为圣童已经大半年了,但我仍旧觉得,在内心深处,我身上的本质从来不曾褪去,那个和狗牙子在沥唐的大街上扔刀子的丫头尽管早已不在行检会中露面,但仍然深深地潜藏于心……
多少年后,当我走上一条从未想过的道路,横越命运中的千山万水,我仍旧保有那一点点来 自'炫*书*网'沥唐的影子,永远不灭。
“……可以。”沉吟过后,祭司回答我。
“那凌辛他们呢?”我迫不及待地又问。
这次祭司这样回答:“不必,他们有他们该知道的时日。”
虽然祭司的话并不严厉,但我却像是受了训斥,低下了头去。但没等我多想,祭司忽然出其不意地转移了话头,冒出突兀的一句:“阿阙。”
“是?”
“你很想家。”
我愣住,随即视线瞬间模糊。我不知道祭司到底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否问句,他说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不敢,我不敢,即使他说今天不论我说什么都没有关系,但我仍然不敢,当着祭司的面,承认,我是。
我说不出话,好在他很快又说了第二句:“等你痊愈,若有空闲,可以去找你的好朋友一起玩,会里并没有禁止这个,只要不耽误正业即可。”
我不胜惊讶,随即激动得再也忍不住眼泪……祭司竟然亲口给了我这个许可!日理万机高高在上的祭司竟然也会关心我们,甚至是这么小,这么无关大局的小事!这么小的事情也值得祭司放在心上吗?我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掉泪,冲动之下差点跪恩,然而想起之前祭司的嘱咐,?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