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第286章


“殿主大人……”远远地传来稚嫩的呼唤将我从恍惚中惊醒。
敛神回头,一个小小的鲜艳身影飞跑渐近。白天里的小夕严肃恭敬,装傻与我瞎扯一番掩人耳目之后,悄悄告诉我,祭法殿辅祭接密报。来 自'炫*书*网'另一位辅祭展婵。
——已接到全部圣童,即日回都。
太登元年春末,展婵返回,携幼童十四名。
沉抑许久的行检会又生机盎然起来,然而,现今的我们没有办法再向幼童的父母允诺他们的平安了。强窥天道,我已经勉强得知伏火会逼迫我们收徒的意图,待收徒之事告一段落,他们将借计陷害行检会,夺走圣童,随后在朝廷中公开取代行检会。
毕竟行检会自身也已无留意,若可乘机抽身而退最好,但我知道,倘若如此抽身,必被当权的伏火会尽毁声名,践踏加害,所以,在行检会离开仙都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将行检会受迫害一事昭告天下。
自己宣布与被敌人歪曲事实诋毁,性质不同,结果各异。
——反正,说与不说没有区别,不论怎样,伏火弟子都有借口对我们赶尽杀绝,然而在离开仙都后行检会将如何生存,可就取决于行检会到底是“畏罪潜逃”还是“被迫离开”了。
在紫荆仙都扎根多年的行检会,终究有一天要离开了。
许许多多带不走的,只好留在这里。湖,祭司的树,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寸光阴。
我布置行检会子民做好应对准备,随时准备离都。伏火会一定也在密切注意着我们的一切动向,尽管我们已经尽力隐瞒,然而伏火会的袭击还是比原先料想的早了那么一点点。
就在我们安排上次和这次共二十名圣童转移的前日,一群狗身虎首的怪物扑进了圣童们所在的大殿。我提前得知,赶到时正好看见小夕以惊人的沉着凛厉最先率圣童们挡过一击。
“小夕做得好!”我抽空对小夕说了一句,随即迅速从力不从心的小丫头那里接过指挥保护的责任。
……没想到,伏火会连“纵物”这卑贱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各殿中原先出身自武御殿的成员倾力相护,怪物不仅有野兽的凶蛮,甚至被扶火弟子赋予邪力,待我与宫外的接应碰头转移好所有圣童返回时,鏖战竟然仍未结束,甚至越战越险。
……他们已经打算现在直接撕破最后一层纱纸了吗?
不得已,我与旎岚殿祭司合力以四字禁忌诀毁灭了被纵之物,我令旎岚殿祭司护佑行检会提前离开仙都,独自留下倾力以幻影营造出行检会子民仍在的假象,迷惑了武御殿中以吴相为首的伏火会弟子一夜。
翌日,原定之事昭告无阻。
待伏火子弟得令袭来,行检会设于宫廷的主殿,已空无一人。
职责完成,我再次使用四字诀祈求幻影,抹掉行检会西去的行踪,造出我们分成数支往东、北、西南及西北四个方向分散转移的假象。
紫荆仙都往西为数千里沙带,不出所料,伏火的追兵果然往南边追去了。代价高昂,然而行检会西去的安全无虞。不求永远瞒过伏火会,只求为子民们拖延拉开距离的时间、尤斯都的圣雪祭司做好一切接应准备。
我只身在紫荆仙都又隐七日。跟进善后。
玉符诀让我知道,圣雪祭司那边一切顺利,而同样也告诉他,我仍平安无恙。
估算距离已足,幻影亦即将失效,我坦然启程,离开庇佑阿阙十余载的故乡。
公然踏出仙都城门,无一人能觉察我乃伏火弟子追捕得满城风雨的行检会殿主。不再需要顾及先王,行检会已经无所畏 惧“炫”“书”“网”。
行检会是在离开,不是在躲避。
吴相率众手下侵占行检会主殿,自封殿主,美其名曰,行检会已“更名”为扶火会。然而即使是如此,也无法再洗去我曾经公之于众的真相。仍然只敢用“扶”而不敢宣称“伏”……可悲。后主“认可”了“更名”,其实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自己清楚,行检会与伏火会根本是两个不同组织。
不过……伏火会的“殿主”曾屈身在行检会任辅祭,吴相对于自己取胜手段的窝火感觉,对他来说已经到了屈辱的地步,誓将行检会赶尽杀绝,这我是知道的。
幻影失效,伏火追兵狼狈了几天。后如获至宝地“发现”我的踪迹,其实我已在去尤斯都最后的那个小镇里等候了数日。
要跟他们说清,尤斯都是他们踏不进半步的。
紫荆仙都(八)
此时——
寒冰室。
听见昔日与雅阙相处的点点滴滴,以老者面容而来的元夕泪流满面。
而修篁喃喃地念着:“代价高昂……代价高昂……不仅仅是阿阙一人使用了四字诀而已啊……”脸色苍白,紧紧地握着身边倦秋的小手。故事里的此时距倦秋那世的死已过去许多年,倦秋依然听得满脸的揪心与沉痛。
青葵很不愿意现在插话进去,然而还是开口道:“雅阙以四字诀向现世交换行检会西去路上的平安,仅凭一己之力反对一整个伏火会再加上朝廷,即使身为行检会殿主,雅阙付出的代价依然惨重,几乎耗尽她这一生的性命。雅阙受伏火会逼迫殒身之说的缘由,这是其一。
“莲藏与雅阙这对师徒太像了,雅阙在紫荆仙都祈求行检会西去平安的同时,莲藏在尤斯都也同样只身一人使用了四字诀,保护尤斯都行检会的安全。代价……也相似。”青葵没看修篁,而是叹了口气转向思仲,轻轻地说:“思仲,说完吧。”
彼时——
“要跟他们说清,尤斯都是他们踏不进半步的。”
她神情冷峻,气势凌厉逼人。喧闹的客栈里,隔着方桌,我匆匆饮下一杯“曼谣”,不与她对视,掩饰着手上轻微的颤抖。
她让我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也曾经成为行检会圣童的人。一些与我的过去息息相关的人。
我胡乱的猜测竟然应验,这名女子居然真的是行检会的祭司!——好吧,还是有一点偏差,对方不是祭司……是殿主!
见我半天没有答话,也许以为我是吓到,女子凌厉的眼神渐渐褪去,又覆上了一层平和淡然的色彩。
而我的背后此时却是冷汗涔涔——她刚才说她已经在去往尤斯都的最后一座小镇上等候数日……这里就是往西的最后一处驿站,那岂不就是说,她正在这里……等待着追杀她的人?!
狗牙子……已经去世了。
重新转回视线,才发现在我转开目光的时候,她好像一直都在注视着我。然而她平静如常。虽然我已经知道她就是故事里的那位祭司,我也清楚曾经的仙都行检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但我就是无法对她产生理应的畏 惧“炫”“书”“网”。
今年春天听闻行检会受新登基的帝王迫害,百姓们都感慨万千,并为曾协先王润泽天下苍生的行检会鸣不平,后又闻讯帝王另立一机构“扶火会”以行行会检查之责,起初还对这个新来的扶火会没有什么情感,随后渐渐地开始对阴险漠然的扶火会分外排斥。接着,朝野传来先王驾崩的消息。暗传先王并非死于年老,而是被害,加之行检会又被迫含恨离朝,举国上下人心不安,百姓难平,局势开始动荡……
对视片刻,我忽然关心道:“他们现在呢?”
问得没头没脑。
她有点困惑:“谁?”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人,莲藏啊、元夕啊他们。”
她听了之后笑了笑,仿佛在说,他们现在如何了,我怎么可能在这里对你说?不过她仍回答道:“许久不见了。”
含着理所当然且感到我莫名其妙的意味。若一切属实,那么她应该已经独自一人断后漂泊了数月。我其实也知道。因为我听她说话确实像是在听故事,仍然难以把事情当作真实发生的,然而我现在竭力地告诉自己,她的故事没有结束,也没有在她故意向扶火会泄露了行踪的地方中止,后面怎么样了,谁也不知道——还没有发生呀!
——不过……说不定她知道。
她是行检会的殿主,传说行检会的殿主,可以窥见天道。
竟是她,可以窥见天道么?
“那个……你的‘阙’字,是那个雀鸟的雀吗?”我故意问。听完她的述说,我忽然觉得我不用再为我的遣句措辞提心吊胆,她不会怒的。
听了我的话,她垂下眼轻轻笑了,倒了点酒水在桌面,她蘸着徒手在桌上写下了一个“阙”。
“只有狗牙子小时候才一直把我故意叫成‘雀’呢,”她落寞地笑,手指蘸着酒水在桌面随意地划着,“幼时家里住在破草庐,连个正经门都没有,大概父亲希望孩子们都能住上结实的房子,至少也有个门,我们的名字中才都带着‘门’字……至于这些字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想父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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