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倚西阑锁清秋》第163章


《天骄》中我并未说明自己是谁家的女儿,如今揭露身份,也算不得欺骗世人。对于落尘言语里的嘲讽,我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眼光投向对面,沈皓钰与子诺脸上皆带着隐隐的笑意。
这边,皇甫煊面露关切,我回以感激的一笑,唯沈庭轩目光灼灼的紧锁住我,似要把我剖开来瞧个通透,那且喜且悲且痛的神情,令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从他视线底下将目光挪开,看向上座。
金雀王冷眼看了看落尘,朗声道:“不论清秋先前是何身份,即是国师的弟子,便是我金雀的圣女,且这几年圣女尽力颇多,秋阳谷更是百姓心中的神圣之所,圣女劳心劳力,功不可没,是我金雀的功臣。落尘,需慎言。”
落尘扯扯嘴角,极为不屑的扭转了头。
出了这样的状况,宴会上即便仍是歌舞升平,众人心中却还是打起了各自的算盘。端起酒杯,朝身旁的于嘉道:“烦请于公子代我向三殿下说声抱歉,昔日怀恩错疑于他,如今实感惭愧。”
于嘉晃晃酒杯,也不将酒饮下,只笑道:“圣女的疑心着实让阿泽恼了好一阵子,不过那时以为圣女已中毒身亡,阿泽的痛倒是比恼多得多。阿泽虽然看似不羁,也有颇多算计,却是决计不曾想过当真要伤害圣女。如今得圣女一声‘抱歉’,不知能否让他的病好得快一些。”
“不过是冷天泡在冰湖里,感染了风寒。据说,那是圣女曾经教他游泳的地方。”于嘉眼睛状似不经意的瞟了瞟我。
饮下杯中的酒,干笑一声,不欲再与他谈论沈泽轩。
见众人兴致都不是很高,金雀王率先离席,大伙儿也三三两两的散去。
与皇甫煊并肩而行,诚挚的说了声“谢谢”,他的话都是真,我以小人度君子了。
皇甫煊无声的笑笑,林昭看了看我们,没有说话。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在外人面前,洒脱惯了的林昭倒也谨守着自己的身份。看看皇甫煊待林昭的态度,有些东西,即便身份不同了,也还是会存留在心底吧。
出了宫门,大家便要分道而行。皇甫煊忽然道:“和约之事已经谈成,这几日我便会回国。你与小王爷的喜酒,却不知何时能喝到。”温润的眸子中闪烁着难得的促狭。
“你都看出来了?”纵使是黑夜,我也还是忍不住一阵面红耳赤。
皇甫煊轻笑道:“他人皆是当局者迷,我这个旁人却还是能看清楚的。”随即低低叹道,“只可惜了子诺,为人做了嫁衣。”
“不论如何,若有那么一日,别忘记送喜帖到西夏。”皇甫煊说完,便与林昭登车离去。
箬笙从后面追上来,将披风披在我肩上,这才感觉夜风真的很凉。
车夫赶了马车过来,上了马车,想起皇甫煊方才的话,我与子诺已有一个多月未曾见面,刚刚在殿上也只是遥遥相望,到时,我要对他如何启口?
睡了不太安稳的一觉起来,一早便听闻沈庭轩前来拜访。
梳洗一番来到大厅,沈庭轩已侯在那里,仍旧是浅黄袍子金玉冠,却没有了当初打马过街的意气风发,眉宇间隐有萧索。心中酸涩,红了眼眶,立在门外静静的看着他,不知作何言语。
我从慕含烟口中问出那些,弄清了真相的同时,也在他心上捅了一把刀子。然而,为了最后的目的,或许还要利用他一回。
想起他和子诺,原本坚定了的心,在这一刻又微微有些动摇起来。为了自己的幸福,要去伤害他们吗?但若不这么做,更是没有一个人会幸福……
取,舍,总是这般的挖心割肉。
沈庭轩将我细细打量,目光最后落在我发上,那淡棕的颜色,在阳光下更是明显。
“是你吗?怀恩?”沈庭轩轻轻开口,语气中有着淡淡的不确定。
努力扬起一个笑脸:“是我,庭哥哥。”
沈庭轩走上前来,伸手扶过我的头发,那眸中的痛,丝丝尽入我眼底:“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中毒后遗症。”本想玩笑着说出,泪水却先一步溢出眼眶。慕含烟的心情和行为我多少理解,可那当事人是自己,总还是万般委屈,自己折腾几次都没丢掉的命,险险断在她手里,如今仍是危在旦夕。她好歹从小有娘亲照顾,至少没吃过什么苦头,她还有丈夫和孩子,她有那么多……
“怀恩,对不起。”沈庭轩又对我说“对不起”,他从来都对我尽可能的好,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却总是要说对不起,那些伤害我的事,却又大多都是因他而起……到底,谁对不起谁?
“庭哥哥,不要对我说‘对不起’,错的不是你。”是命。如若我们没有再相认,他和慕含烟之间也应该还是一对恩爱夫妻,也便没了后面那场阴谋之外的意外。
“你,在这里过得好吗?”沈庭轩问。
轻轻点头,却又摇头道:“好,但是累。”眸中含着泪光,轻声说:“庭哥哥,我想回家。”看着沈庭轩墨瞳中映出的楚楚可怜的自己,我万分鄙视,咬牙闭上了眼睛。
沈庭轩抬手拭去我颊上的泪水,柔声道:“好,庭哥哥带你回家。”沈庭轩眸中的疼爱和宠溺,令我脸上的泪越擦越多。原来自己是这般可耻,对伤害自己的人无能为力,对爱护自己的人又不停的伤害。
沈庭轩离去后,马上上书给金雀王,要求带我回平城,与齐云侯澄清误会,重叙天伦。
沈皓钰也加大力道,催促金雀王对和亲之事尽快做出裁决。
两日后,我又被金雀王召去太极殿,这一次,子诺也在殿中。
“和亲之事,只关金雀和佑景,孤自可给庆王一个答复。至于是否要回齐云侯身边,却是要你自己做决定的。”金雀王话是对我说的,目光看的却是子诺。
抬头看立在金雀王身边的子诺,子诺只静静的看着我,也在等着我的答案。
我若说要回去,子诺会很失望吧,从此,这偌大的白色宫殿中,便当真只剩他一人。他为我留在这里,我却要弃他离开。
撇开目光不去看子诺的白衣华发,艰难出声,字字酸涩:“我愿意回去。”
金雀王冷笑一声:“皇儿,这次,你可死心了?”
子诺躬身道:“儿臣明白了。还请父皇接触禁令,让我与姐姐再相处最后几日。”
金雀王挥挥手:“都去吧。”
子诺垂眸走下玉阶,自我跟前走过,我转身缓缓跟上。
玉液池的白玉阑干旁,子诺停下脚步,望向池中温泉里盛开的荷花,大片粉嫩中,有那么两团墨黑,金黄的蕊,甚是显眼。
“姐姐,你看,”子诺指着那两朵黑色的荷花,“宫中的花匠,终于养出两朵黑色的荷花了。”
眼泪,便不受控的滴落在一泓清池里。
子诺转过身,修长的手指划过我眼角,指尖凝了一滴晶莹。
“甘大哥说,姐姐早已钟情于小庆王。如今小王爷来提亲,便让姐姐如愿以偿吧。”
原来他都已知道。
“子诺,我不是故意要隐瞒,我只以为,此生不会有机会再与他相见,谁想他就这样出现……后来想与你说,却没有机会与你相谈,也不知该如何启口。”
子诺笑着摇头,笑容落寞而哀伤:“喜欢姐姐的人太多,注定要有人伤心,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因解了禁令,子诺送我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十月二十三,金雀王终于下旨,解除我圣女的身份,允我于十月二十八与沈庭轩一起回齐云侯府,沈皓钰求亲之事也不了了之,佑景仍置紫灵于金雀国,不是不接她回去,而是她不肯回去。康玄帝已死,显赫一时的曾家也烟消云散,回到佑景,只是徒增尴尬。
离别在即,子诺每日下朝后都到府中来陪我,大半时间都是面对面而坐,却没什么言语,知自己实在愧对于子诺,每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太苍白,只有初宸偶尔跑过来嬉闹一番,大家脸上才有些许笑意。
十月二十七,子诺从宫中带来几坛好酒,与甘霖在花园中坐了,大口的喝酒,我与箬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作陪。
一坛酒哗哗下肚,子诺眸中已染了几分醉意。从未见子诺这样饮酒,我不由伸手去挡,子诺挥开我的手道:“姐姐,你明日离开,我不会去送你。”
含泪点头:“好。”
“甘大哥说,爱是成全,不是占有,可成全姐姐,我心里好痛。”子诺又饮下一大口酒,目中有莹光闪烁。
“我可以放你离开,却不能去送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越走越远,怕到时会拉住你,又不让你走了。”
子诺说着,又看向一旁的甘霖:“甘大哥说得洒脱,心里却也没那么洒脱吧?”
甘霖没像子诺那般狂饮,听了子诺的话,涩涩一笑:“我早已知自己的结局,本没抱多大的幻想,只是这一天真的来临时,才知原来自己也还是很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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