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初薰》第194章

凤凰公子往前走一步，所有的一切便豁然开朗了。
玄冰洞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石床，覆盖了一层碎冰花，阿薰看到的第一眼，眼泪已经忍不住夺眶而出了，她只看到石床上躺着的人，只看到那安静地像是睡着了一般的侧脸，便泣不成声。
怎么都不敢相信，子渊已经死了，因为没有亲眼看到遗体，她便觉得一切都还有希望，或许子渊只是装死，只是为了结束战争。可是当她亲眼看到那静静躺着不动的身体时，一切希望都轰然倒塌！
阿薰踉跄了几步，跑过去，在石床边扑到，放声大哭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男人都只是默默看着，谁也不说话。
结局（6）
小紫不懂，看着石床上躺着的人，看看凤凰公子，然后看看哭泣的娘，再看看没有表情的叔叔，突然嘴一瘪，搂着连陌的脖子问：“娘为什么要哭？”
连陌拍着她的背，把她放下来：“小紫，去你娘哪儿。”
小紫死死拽着连陌的衣服，不肯走过去，她看着石床上躺着那个人，那么苍白的一张脸，她觉得害怕，不敢过去，然后大哭起来。
阿薰抓起子渊冰冷的手，放在脸颊边，她的泪水顺着他的手心流淌下去，滚烫的泪，几乎像火焰一样，却依旧无法温暖他已经没有知觉的身体。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手掌放在腹部，面容虽然安详，可是轮廓却透着无法言说的悲伤，脸色苍白得几乎和冰雪融为一体，可是他依旧倾国倾城，美得不似真实。
“我带着小紫来，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阿薰摇晃着他的手臂，仿佛这样，真的能让他睁开眼睛。
“皇叔已经死了！”连陌冷冷地上来，把阿薰拽起来，“他醒不过来！”
凤凰公子拉住连陌的手：“每个人心里都有梦，你为何要这么残忍打破？”
连陌冷冷撇开嘴角，他抱着小紫，小紫伏在他肩上哭得声堵气噎，他自己却要强装冷静：“我不打破她的梦？我能如何呢？”
凤凰公子一怔，流溢着悲伤的左眼慢慢黯淡了下去。
阿薰趴在子渊身上，只有悲伤的哭泣。
她已经坚强了很久。
子渊离去，没有任何预兆，只留给她最简单的几个字。
阿薰，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凤凰公子惨然一笑：“确实没用，一句对不起，确实没用……。”他看了一眼子渊的脸，笑容蔓延上优美的眉梢，“玄湛，我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他转过身，慢慢往外走。
都做到了……
结局（7）
你一死，让我也跟去吧，伴着你，一切便都足够了……
他走的很慢，在冰封的洞窟里面，一身白衣，只有那一头黑发能让人不至于把他当成一尊冰雕，走着走着，身体上的白越来越和冰雪相溶了，甚至于黑发，也慢慢地淡褪了颜色，变得飘飘忽忽……
阿薰哭着转过身，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整个洞窟都亮起来，连洞窟里面，都下起了漫天的大雪，凤凰公子的身体忽然像散开了的雪花，忽地一下，全都扩散开来，变成漫天雪花，飘舞下来。
空气中，似乎有某种轻微的声音，很像歌声，却是挽歌的声音……
一切只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连陌看着看着，突然喉咙里溢出一声笑，然后笑声慢慢扩大，他放声大笑起来，狂妄地，张扬地，让玄冰洞都随着他的笑声震颤。他跪下来，在子渊面前跪下来，一只手搂着小紫，一只手却抓住子渊的手。
“皇叔，你一辈子都在可怜我，就连死了都要留下阿薰，都要可怜我……。”他哈哈笑着，一边笑，眼泪一边流下来，“我不要你可怜，不要……。”
他抓着的人无动于衷，冷冷的身体就仿佛一声无言的控诉，连陌放开他：“我把阿薰还给你，我把她还给你！”
连陌站起来，决绝地转身，他走到岩壁处，忽然抽出身上佩戴的宝剑，一剑插进冰块中，力道之大，甚至连剑柄都没进去！
“陌！”阿薰站起来，脚步才迈出去，忽然听到一声巨大的破裂声，紧接着，一块巨大的冰块忽然从顶上落了下来，她又退回去，倒在子渊身边。
连陌站在洞口望着她，一脸决绝的笑容：“我让你们永远在一起，这不是你想的吗？”
“不！不是的！”阿薰用力地摇着头，她不惧怕死亡，可是她……她已经决心用半生拯救连陌，这是她的承诺，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结局（8）
“我要救你！我要救你啊！”她大喊起来，洞窟里破裂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冰块砸下来，砸的地面也开裂，整个玄冰洞，都在震荡。
连陌只是抱着小紫，小紫被这一瞬间的巨变吓呆了，而连陌却笑着，比哭泣还要悲伤的笑容：“你救不了我，你救不了我……。”
他自知，已经……无药可救。
他不再有执念了，一生一世的偏执，他放弃了……
洞窟在震荡，她抱着小紫慢慢从悠长的洞口走出去。
身后轰隆隆的倾塌声，震耳欲聋，间或夹杂着阿薰哭喊他的声音。
她说要拯救……
来的时候，她说要让他做小紫的爹，她许下了承诺，用一半的生命拯救他……
“小紫，你记好了，你爹和你娘，都是我害死的……。”他拍着小紫的背，缓缓的，泪水从眼眶里滴落，“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你们谁都不应该原谅我……。”
他走出洞口的那一刹那，整个玄冰洞都塌了，巨大的响声让圣山都在震颤，远处滚滚的白雪像奔腾的马匹一样，怒吼着冲过来，千军万马，巨浪横天。
连陌抱着小紫，转过身看着想他汹涌过来的雪崩。
天神，连我的生命，一切收回去吧，重归你的怀抱，让一切都结束……
“公子！”
巨大的声响中忽然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接着，许多红衣人出现在这个白茫茫的世界里，连陌怔怔地看着倾塌的洞口，浑然不知道自己被两个人拉起来，一起向后疾掠。
他没有任何知觉，只知道抱着小紫，被人拉着，忽然巨大的坠落，然后身体上升，圣山之上，多了许多巨大的风筝，风筝之下只有炎部杀手火红的衣裳，在皑皑的白雪，多么刺眼的白色，如同鲜血一样……
“公子！请小心！”
结局（9）
他完全没有感觉，任由人抓着他，他只知道要把小紫抱紧，不能让她从他怀里逃出去……
翻涌的冰雪，在空气中形成巨大的白色雾霰，朦朦胧胧，他看着玄冰洞，直到看不见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没有边际的白色，白得让他觉得悲伤……
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出现一片无边无际的紫鸢花，那么美，紫色的花朵在薰风之中，微微摇摆，馥郁花香飘散在各个角落。
那仿佛还是年幼的时候，第一次，在开满紫鸢花的六角亭边，突然吹来一阵风，他抬起头，看见亭中被纱帘遮掩着的东豫王，轻轻地转过头来……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学堂，那天，所有皇子都在议论什么，他不说话，静静地走进去，然后所有的皇子声音都大起来，他听清楚了，原来是父皇把上官家的小公子给太子做侍读。他抬起头，看见太子一脸高兴的走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很小的孩子，穿着白色的衣服，一抬起头，眼睛恍若浸过水的黑葡萄……
曾经……在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曾经，东豫王做过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孤孤单单走在望不到尽头的紫鸢花海中，他觉得好孤独，像是整个世间的一切，都离他远去。他慢慢地走着，任由花瓣拂过他衣裳的下摆，任由风把他的头发吹起来。
他就那样一直走……走了许久，他终于回过头，看着身后，原来花海不是没有尽头的，就在他身后，他看见连陌，看见阿薰，看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他们一起看着他，看着他走……
他忽然觉得心里很悲伤，忽然发现，是他让阿薰去连陌身边，可是他现在好后悔，原来他心里，真的很爱阿薰，可是连陌，又是万分舍不下的人。
他黯然地转过身，继续走，算了吧，他就这样走了，让阿薰找到归宿，让连陌得以拯救，就这样了……
结局（终）
“子渊……。”阿薰忽然在后面喊他，他竟然有些激动，转过身，看见阿薰像一只蝴蝶那样，挣开连陌拉着的手，跳进花海中，像他奔跑过来。
“阿薰……。”他觉得一切都不真实，想张开手臂，可是那么艰难，自己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一样，只能呆呆地站着，直到阿薰跑过来，扑进他怀里。
“我不准你再放开我，不准！”她霸道地说，声音带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