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的美好》第38章

……
很快，张叔就出来了，此时墨宇丰也挂了电话。
“先生，你真的要把少爷送走吗？孩子还这么小！”张叔的口吻中满是疼惜。
“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劝我了！”墨宇丰明显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
后面的话唯瑾没有勇气听下去，只是忽然不争气地掉眼泪了，晶莹的泪珠掉在小熊的身上瞬间就不见了。
他使劲擦了一下眼睛，然后又挪着身子想慢慢地爬上楼梯，可是一不小心碰到一旁的花瓶，花瓶掉到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墨宇丰还是发现了他，唯瑾缩在那里，抱着毛茸茸的玩具，地上全是碎的瓷片，唯瑾睁着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墨宇丰。
墨宇丰皱了皱眉，俯视着眼前惶惶不安的孩子，不得不承认，唯瑾继承了他妈妈的许多特点，比如白嫩的皮肤，漂亮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生得十分漂亮。
墨宇丰还细心地发现他光着脚，穿着的衣服也很薄，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这孩子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顿时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他将孩子从角落里抱出来，放到楼梯口的毛毯上，居高临下逼视着他，“这么晚不睡觉，呆在这里做什么？”
唯瑾只是抱紧小熊，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墨宇丰知道这只小熊是李筱薇去世前给唯瑾买的，之后唯瑾都是抱着它才肯睡觉，看到唯瑾这个样子，墨宇丰突然觉得特别对不起妻子。
墨宇丰有些恼火地一把从他手中夺过那只小熊，有些生气地再次问道：“问你话呢，谁让你呆在这里的？呆了多久了？”
墨宇丰记得，前些年唯瑾也会这样，大晚上不睡觉在客厅里等他回来，一回到家，唯瑾就跌跌撞撞往他身上扑，可是这段日子，唯瑾几乎是处处躲着防着他，更别说大晚上窝在客厅等他回来了。
唯瑾看着小熊被夺走了，眼眶立刻就浮出水光，看上去特别可怜的样子，但是他依旧没有说话。
面对唯瑾的沉默不语，墨宇丰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殆尽，他有些粗鲁地扯过他，“你现在是怎么了？话都不会说了是不是？你是哑巴吗？我告诉你，你再不说话，我打你了！”
唯瑾有些害怕地往后退，想要从墨宇丰手中挣脱开。
墨宇丰见他没有开口的迹象，气得把孩子按在膝上，直接扯了他宽松的睡裤。
“让你说话听到没？”墨宇丰威胁地将手放在他的屁股上。
张叔看到墨宇丰生气要打孩子，站在一旁也是着急，急忙劝道：“先生，这几天少爷很乖，他肯定是累了不想说话，你别动手啊，这么晚了……”
“老张，你回房去，我有分寸！”墨宇丰直接冷颜命令着张叔。
张叔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墨宇丰也不和他废话，抬手就往唯瑾身后拍去，每拍一次唯瑾小小的身子都止不住地一弹，但是他仍然忍着不哭不喊。
小孩子的皮肤嫩，打了十几下就深红一片，唯瑾也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墨宇丰也停手了，给他穿好裤子拉他起来，“知道疼了？还敢不敢不说话？嗯？”
“我会走的！”唯瑾终于抽抽搭搭地说话了，说出来的话有点沙哑。
“你说什么？”墨宇丰拧着眉有些不解，“是不是偷听到什么了？”
“我会走的！”
听着唯瑾口中左一句右一句“我会走的！”，墨宇丰就觉得心烦，他没好气地问：“你走？你知道你走去哪儿你就走？”
“反正我会走的！”唯瑾也不知怎么的，忽然从他手中夺过小熊，然后就往楼梯上跑去。
“好！你走了就别回来了！”墨宇丰脱口而出，说完了他看到小唯瑾的身影一顿，忽然停住了，然后又继续往上走，走得很吃力。
墨宇丰以为唯瑾还小，他很快就会忘了他说的话，他以为唯瑾知道这只是自己的气话……可是，他后来才知道有些话说出口，就已经伤到了，弥补不了的事实。
回到房间，唯瑾爬到了床上，躲在被子里小声地哭噎着。
小小的脑袋里都是刚刚墨宇丰的话，他最终还是不要自己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叔张婶就给他收拾了行李，唯瑾就这样坐在那里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一句话也不说。
张婶看他这个样子别提多难受，就故意挤出笑脸安慰他，“先生说了，只是去读书，以后放假就回家，到时候张婶给你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唯瑾听了这些更加难受起来，他今天起床没有看见墨宇丰，或许他根本就不想看到自己罢，他的心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想到这里，唯瑾强忍着眼中的泪水，默默地暗自赌气决定，他以后再也不会回来这个家，就算以后墨宇丰不给他钱不给他读书，就算以后去孤儿院，去乞讨，自己也不会回来求他。
可是，时间总会一点点、一点点冲淡当时那股铁一般的决心，那种血缘的牵盼在往后的几年无时不让唯瑾对这个家，愈加的思念……那种感觉，像是一种上瘾的药，折磨着人的身心。
唯瑾记得，当年除了张婶给他收拾的，他自己唯一带出的东西除了那个毛绒公仔还有那张和墨宇丰的照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这张照片，只是顺手就拿了。
墨宇丰最终还是回来了，是匆匆从公司赶回来的，他忽然有些后悔了，他忽然不想唯瑾走了。
刚回来的时候，他就看到唯瑾背着书包一步步走出家门，头都没回。
唯瑾抬头看到墨宇丰的时候，墨宇丰记得唯瑾是一副吃惊的表情，但是很快就恢复平静。
墨宇丰忽然觉得心里挺难受的，他宁愿唯瑾可以大哭或者大闹，可是这样的轻易妥协，表现地超过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沉稳，一晃间，什么东西一下子消失了一样。
墨宇丰走近他，然后蹲下去，貌似那是那次事情发生后第一次这么温和地和他说话，“唯瑾，你想不想去那个学校？”
被墨宇丰这样扶着肩膀，唯瑾小小的身子还有些颤栗，他犹豫了一会儿，耳边又是昨晚墨宇丰那句坚定的话语。
“我去，谢谢您愿意给我读书！”他的声音很小声，软软的却带着十足的杀伤力。
墨宇丰一下子就死心了，他无力地松手，脸上有些颓然，“好，我送你去！”
一路上，唯瑾都是安静地坐在后座，一言不发，让墨宇丰看着挺心疼的。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墨宇丰中途将车子停在了路边，指着那家之前经常带儿子去的早餐店问道。
其实，那时候墨宇丰是十分矛盾的，一方面他不想让儿子变得自闭，一方面他又舍不得儿子，只想着时间能拖就拖。
唯瑾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呆呆地盯着那家早餐厅嘴里小声默念着什么，“妈妈最喜欢咖啡加三明治，弟弟最喜欢豆浆加菠萝包，爸……”
唯瑾忽然停止默念，抬头一脸惶恐地看着墨宇丰，“我不饿，我一点儿都不饿！”
墨宇丰听到了唯瑾的默念，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什么东西狠狠撕扯着他的心口，他沙哑地问道：“我最喜欢什么？”
唯瑾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回道，“您最喜欢牛奶加烤面包。”
“等着，我去给你买早饭。”说完，墨宇丰就下了车。
谁也没有发现，这个坚强的男人，在下车的那一刹那，双手紧攥，眼角不自觉地留下一滴泪，无声掉落在地上。
而此时的唯瑾，看着墨宇丰的背影，也不争气地哭了。
……
就这样，时光飞速，一年、两年、三年……每次放假墨宇丰都有让人去接唯瑾，可是都是各种补习班、兴趣班甚至是奥数、科技等等各种竞赛的借口让唯瑾留在了学校，他从不知道唯瑾兴趣这么宽泛，可是他阻止不了孩子一颗冷漠的心。
每年过年才是最煎熬的日子，别人家里都是喜乐融融，节气旺盛，墨宇丰只有一个人在家里，守着空荡荡的房子。
他总会抽空偷偷跑到唯瑾地学校，去看看孩子，可是有两三次唯瑾都是出国参加比赛了，他都是失望而归。有一次，唯瑾是在留学生宿舍里过的年，这些留学生春节都是留在这里，看到唯瑾长高了，身子也变得强壮了，跟别人聊天笑得那么开心，墨宇丰忽然觉得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最起码他的孩子还是健康的，不论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也许是时间长了，也许是两个人越走越远，墨宇丰好几次想亲自去见唯瑾，都却步了，他害怕孩子见到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害怕孩子一见到他就“您您您……”的让他不知所措。他忽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