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鹿》第36章


或者,去向黄泉。无数双血红的眼睛盯着这些被剥夺了武器的战士,所有苦工都是共工一样的神情,残酷甚至恶毒。 
蚩尤忽然发现,等到这些曾经哀号的人们掌握的别人的生死,他们对生死竟是一样的漠然。这种等待着流血的复仇眼神让蚩尤心里冰凉。 
“共工,”蚩尤挣扎着拦在那些铁虎卫的面前,“让他们走吧,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想回家吧?” 
“不?”共工冷冷的摇头,“他们若是回去,我攻打涿鹿的时候轩辕就多了上千部伍,我没有那么傻。” 
“攻打涿鹿?”蚩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疯了么?那样会死很多的人啊!” 
“是么?我本来就是一个疯子。” 
共工挥舞战刀对着那些魁梧的夸父族战士喝道:“你们去拉开少君,我带你们攻上涿鹿。大夸父和百合公主的仇恨我会帮你们讨还。攻下了涿鹿,一切都是你们的。” 
看着扑上来的夸父武士和共工的笑容,心底而生的绝望笼罩了蚩尤,他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破碎。蚩尤静静的站在那里,象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 
忽然,背后响起了铁器破风的声音,铁虎卫中的一个头领竟然从身侧拔出了长刀!木然的蚩尤根本来不及躲避,长刀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们……你们让我走!”头领喘着粗气,“否则我把这个少君杀了!” 
似乎有短暂的慌乱,而后共工平静的问道:“蚩尤,我再问你一次,你愿意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涿鹿?” 
“我不想打仗。” 
“你们听见了,”共工似笑非笑的对那个头领说,“这个人对我已经没用了,你杀了他吧。” 
“我,我……”头领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慌乱的拖着蚩尤倒退,一边威胁着大吼,“我真的会杀了他!” 
共工唇边掠过冷笑:“你要是真的想杀了他,那你往马那边移动干什么?” 
他刚说完,拖着蚩尤的头领已经趁乱跳上了一匹骏马,他身边的三个士兵也抢过最后的三匹战马。四骑冲开了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向了不周关的方向。 
“共工!”雨师和风伯焦急的喊着,“你想办法救救蚩尤啊。” 
“要去,你们自己去,”共工摇头,“不过,凭你们两个的本事,要想从那四个铁虎卫中救出蚩尤恐怕是不可能的。你们可以不留下来,不过一旦离开这里,你们可能永远不能回家了吧?” 
“为了蚩尤,你们愿意老死在涿鹿城里么?”共工诡秘的笑着,凑在两人耳边小声说。 
很长的沉默,雨师转过身去,而风伯捂着脸慢慢的坐倒在地上。 
“那么各位军爷,”共工残酷的笑着,“上堤了。” 
“你也一样!”他拍了拍早先那个士兵。然后笑着看他泪水糊满了脸,绝望的跪倒在自己脚下。 
第二十四章 野猪林
战马在荒野上疯狂的奔跑,天上地下,只有雨。 
大地的任何方向看起来都一模一样,惊恐的铁虎卫们拼命的策马,却不知道跑向哪里去。 
高大的蚩尤被长刀锁住了喉咙,没有一点挣扎的打算,任凭头领将他横放在马上去向远方。对于他来说,除了回家,任何方向都没有区别。 
他曾梦见自己在黑暗里跑,疯狂的跑,可是跑向那个方向,最终还是跑回了涿鹿城。似乎涿鹿城是活的,它藏在黑暗里,会比蚩尤更敏捷的阻拦在他面前。再后来,他梦到自己一个人在黑暗里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坐下来,等着涿鹿城自己跑到他面前来。 
“东边,”蚩尤平静的说,“你们如果不跑向东边,是永远不能到不周关的。” 
“休要废话!我当然知道往东才是不周关!我只是迂回而退,否则岂不给那个疯子捉回去?”头领大怒。 
“有理,我本来以为军爷不认路的,”蚩尤道。 
三个时辰后。 
“终于好了,”头领停马,长长的舒了一口,“现在我们改换方向,向不周关进发,即刻回报大王。” 
于是四匹战马换了方向,又一次撒开四蹄奔跑在荒原上。 
“军爷,我们为什么又向西而去?”蚩尤犹豫了很久,小心的问。 
“什么向西?”头领大惊,“我们刚刚往南迂回,现在转东,怎么会是往西?” 
“那是我的错,”蚩尤叹息,“我不该相信军爷是认路的,我们刚才是往北的……” 
夜深时分,迷路的铁虎卫不得不停歇在树林中。雨虽然停了,天空依然被彤云遮蔽,周围还是一片黑暗。四个铁虎卫蜷缩着围坐在一堆小火旁,蚩尤被捆在远处的大树上。 
“妈的,终于逃出来了,”头领搓着手庆幸道。 
“还是我们几个身手麻利,要不然就死成一堆了。” 
“不知道剩下的人是不是都给疯子拿去填河了。” 
“唉,别管了,留我们几个的小命就很不容易了。” 
“其实我是想着他们有人还欠我昨天的赌债呢……” 
“我靠!你那么没有人性啊?我欠你钱不还了,帮死难的弟兄们出一口气!” 
夜,寂静,树林的阴暗中,似乎闪动着无数的鬼影。树干上的水渗透到蚩尤的葛衣里,他不由的哆嗦了一下。 
“军爷。” 
“别想烤火!”头领回头瞪了他一眼,“我还冷呢。” 
“不是,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想问问军爷。” 
“什么问题?现在问问题?你不是傻子吧?” 
“以前也有很多人这么说,”蚩尤笑了一下,“可是我从来都不相信,现在想起来,也许我真的是傻子吧?” 
“好了好了,你不要废话,什么问题?”头领不耐烦起来。 
“为什么西阳将军要杀那些夸父族的俘虏呢?大家一起填上堤坝,难道不可以么?其实本来是很简单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真的傻吧?”头领哼的一声,“你可明白那个杀千刀的疯子为什么要叫我们一干兄弟去填堤?” 
“我也不明白,”蚩尤轻轻摇头。 
“为了杀他们啊,”头领恼怒起来,狠狠的踢了火堆一脚,“西阳将军带那帮俘虏来,就是要在黄河上把他们都给杀了。你们那个疯子也不是想填什么堤,不就是想杀人么?小子你真不懂还是装傻啊?”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杀人,难道不能都不杀人么?” 
“这算什么?谁都不杀人打什么仗?” 
“那为什么要打仗?” 
头领呆了一下,随即回身跟剩下的三个铁虎卫嘀咕:“喂,你们几个到是说说为什么要打仗,不要让大哥在这个苦工面前丢脸。” 
“大哥,别听他瞎说,他在骗你上当呢。你要是想这些,明天早晨起来就变疯子了。” 
“对!”头领忽然明白了,跳起来吼了一声,“我不想!我就是不想!” 
“为什么要打仗?”蚩尤问自己,“为什么强盛起来就要灭了别人?难道不能自由自在的生活?” 
夜的精灵在虚空中舞蹈,蚩尤仰首望着天空,纤细的雨丝淋在他脸上。 
他幻想着魑魅曾说过的树林。是不是真有那样一个平静的地方,妖精们自由自在的生活在一起,远离了城市和尘世,千年不老。 
他幻想着月夜,斑驳的古松上松鼠欢快的跳向了另一根松枝,巨大的月亮贴在清澈的天空上,它的光明刻画下松鼠小小的身影。 
而后某一个树洞中魍魉拉着猴子的手,快乐或者忧伤的说他自己的感受。 
短裙长带的少女则立在最高的松枝上,随着树枝轻轻的起伏,平静的微笑着。 
或者树下还有梅花鹿,还有兔子蹦起来摘取灌木上的果子,一粒松子落进池塘里,惊起了荷叶上沉睡的青蛙? 
此时,一只松鼠竟真的从蚩尤头顶的树枝上垂下头来。 
“喂,你住在这里么?”蚩尤小声对他说。 
松鼠被惊吓了,一窜而起跳到另一根较远的树枝上,疑惑的看着蚩尤。 
“下雨了,你不回家么?”说到这里,蚩尤忽然觉得自己很象魍魉。 
松鼠吱吱的叫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回答他的问题还是自己随便叫着开心。 
“回家吧,”蚩尤微笑着说,“虽然我不能回家,可是看你能自由自在的,想回家就能回家,我也很高兴的。” 
这个时候,树上的松鼠忽然抬起头看天空。它那种警觉的样子让蚩尤也感到了恐惧。只是一弹指,一道黑色闪电一样的影子掠过了树梢,松鼠不见了! 
“啊!”蚩尤对着天空中远去的大鹰喊了起来。 
可是大鹰自顾自的抓着血淋淋的松鼠飞进了黑暗中。 
黑暗中的精灵们好象开始笑了,蚩尤觉得满耳都是它们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它们纵情的嘲笑着这个幻想着的傻子,蚩尤能听见它们笑声中的嘲弄,嘲弄他没有见过真的树林。在朦胧的圆月下,难道没有大鹰么?难道没有恶虎么?还有毒蛇的牙窥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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