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鹿》第39章


猴子张牙舞爪的跳上了共工的脑袋,它蹲在那里哇哇大哭,然后哈哈大笑。 
猴子忽然对着天空喊:“天帝,你听见了么?这个疯子是我的朋友呢!我的朋友说我比你更重要。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其实我也可以比你重要呢?” 
“疯子,我去拿不死的仙丹和后羿的金弓给你。我们一定能打败他们的,一定能自由自在,永生不死!”猴子玩命的沿着天柱往上爬,“疯子,你要活着等我回来啊!” 
那只毛发倒竖的猴子沿着没有尽头的不周山跑进了白云间。 
又是五十年人间激战,直到白云中响起了一声震耳的雷霆,共工呆呆的看着天空,看见焦黑的猴子象一片枯朽的叶子那样飘落在他怀里。血人抱着血猴子,呆在了那里。 
共工说:“猴子猴子你醒醒,你死了我很害怕。” 
“天真高啊,”焦黑的猴子勉强睁开了眼睛,还是晶亮晶亮的,“抱歉啊,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拿到了,我们差一点就可以打败天帝了。” 
共工说:“你真是最蠢的猴子,为什么要拼命呢?” 
“因为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啊,你死了,我也会很害怕,”猴子说,“还有我见到天帝了,那个糟老头子根本没你那么有型……” 
猴子难看的哭着笑着,终于闭上了眼睛。 
“天地的差别,你们这些下界的生灵胆敢逾越,这就是下场!永远休想!”天帝的声音响起在茫茫天空上,颛顼部的勇士们嚎叫着逼近了共工。 
“永远?休想?”共工怒吼着挥刀指天,“为什么永远休想?就因为你在天上么?就因为你比所有人都高么?所以他们要求雨,要献祭,要拿出最后的牛羊,杀了男孩和女孩供奉你?为什么这些人可怜的求你,他们还是活不过一百年?难道凡人生来就是可怜虫么?就只因为他们被称作凡人,住得没有你高?” 
刀,长河,血染天空。 
比天神更魁梧的战士冲破无数的血丝,他战斗而咆哮:“那么住得高很了不起么?” 
再五十年,最后。 
被千万人围在不周山下,共工没有了手,被砍断了腿,长河一样的刀成了碎片。 
“猴子,”共工对背后焦黑的猴子说,“我们没有路了。” 
“天帝!”那个凡人的身影千万倍的扩张起来,“难道你以为天永远是那么高的么?” 
没有人回答,天帝也沉默了。 
因为没有人听懂,自从天地初开,天不是一直那么高么? 
“你们没有人知道答案吧?那我告诉你们,”共工对死去的猴子笑了笑,“猴子,其实天没有那么高的……和我一起看天幕坠落吧!” 
“然后呢?”蚩尤问,“天幕怎么会坠落?” 
“传说那个共工就用尽最后的力量撞在了不周山上,那一撞让他脑浆迸裂。然后天柱倾塌,大地震动,神州的西维顿时缺失。天地失去了西边的边界,天外大海原的潮水就灌进了大地,于是自古至今,水都是从西向东而流。天失去了一角的柱子,也渐渐坍塌下来。直到女娲斩了南海巨鼋的腿,才勉强撑住了天空。” 
“只是为了一只猴子么?” 
“好象那个共工就是那么没有追求,”共工使劲点头说,“哪怕为了一个女人死也显得有面子得多啊。可是他只为了一只猴子,而且连那只猴子都因为他死了。那个疯子和他的疯猴子,哈哈,死了也是活该。我一向是很唾弃他的。” 
“那你为什么要击败黄帝呢?” 
“为了去昆仑!”共工说,“我一生的梦想就是击败了黄帝去昆仑,我要向西跑四十年,去看西王母的白玉楼。” 
“那你的那只猴子呢?”蚩尤忽然转头看向共工,他狭长的眼睛眯起来,眼缝中有慑人的光芒,“你没有你的猴子么?” 
“猴子?”共工忽然放声大笑,笑声逆转了长风。他笑得很放纵很猖狂,似乎也很快乐。 
悄悄的,蚩尤陪着他一起笑了起来,谁也看不懂他的笑容:“其实在你告诉我以前,我已经猜到了二十一年前的坂泉之战。我也知道你一定有那么一只猴子。” 
“你、我,雨师和风伯,都是一样的故事。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你八十一个兄弟的死,”共工不再笑了,“那么你没有猜到么?我那只猴子已经死了。” 
“好吧,让我们告诉死去的猴子,天其实没有那么高!” 
蚩尤纵马扬刀,面对他身后的千千万万的苦工:“不用乞求,你们每个人都能自由自在,因为你们根本不比任何人卑贱!” 
“将军,那两个叛党头目不进攻,在那边唠叨什么?”云师的铁卫疑惑的凑近了镇守不周关的主将。 
“我不知道,”将军说,“不过以我多年的戎马生涯,我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就是要打开后门。” 
“为什么要打开后门?” 
“因为是到了逃跑的时候了!” 
铁卫再也听不清将军的声音了,千万只甚至不穿草鞋的脚板踏破了山坡。那些曾经卑贱怯懦的苦工们汇成冲破山川的洪流,汹涌而来的声浪似乎要将不周关抛上天空。 
一双眼睛或者浑浊,千万双眼睛就可以比太阳更加耀眼。当他们看向一处,这些浑浊的眼睛一样不可逼视,所有铁卫都在想:“他们疯了!” 
狂笑的汉子在马上挥刀:“喊吧!让黄帝知道,我们来了!” 
而少年跨下的骏马竟裹在了他周身耀眼的火焰中,马卷着烈焰凌空虚踏。所有人都看见骏马伸展而扭曲着,从火光中探出了锋利的爪,长牙沐浴着光和热闪现。当少年穿出了火焰,他所骑乘的已经是咆哮的火龙。 
曾经沉睡了二十年,再次醒来的火焰依然那样热烈,只要有一颗不死的心。 
后土殿上,琴声袅袅。 
“大王你这三年变了很多啊,”大鸿正叼着一根乌黑的细杆吸着道:“这种曲子听起来很衰哦,大王你怎么也好象很感动的样子?” 
“唉,‘黄帝叹了口气说,”主要是美人喜欢弹这种比较衰的调子,不过总比丑人弹得不太衰的调子好。“ 
“一去三年,云锦公主都长成美人了,老了老了,英雄不再,”大鸿有点感慨,又狠狠的嘬了一口那乌黑的细杆。 
黄帝说:“对了,你一逃三年,到底到了些什么地方?” 
“不是逃跑!大王你可不能无视臣的忠心,我一直往西南追捕蚩尤啊,”大鸿顿时两眼放光,“一路风景大异,一直追到一个地方,臣觉得四周民众身上都贵气升腾,就代大王命名为贵州了。那贵州部族众多,民风和我神农部不同,各种奇异瓜果菜蔬,臣都带了种子回来。” 
“你带了种子有什么用?”黄帝哼了一声,“现在又不能吃,有什么现在就可以吃的么?” 
“有啊,有啊,”大鸿急忙说,“臣研究了大半年,才知道为何周围的民众看起来都贵气腾腾的样子。” 
“为什么?” 
“大王看这个,”大鸿把那个黑色的细杆递到了黄帝面前。 
“这个是什么?” 
“此物是一种野草的叶子卷成的,成为烟草,卷起来抽取其气,真是香烟缭绕,贵气升腾啊。”大鸿急忙摆个姿势,在黄帝面前抽了一口,果然一股贵气直逼过来,让黄帝差点喘不过气来。 
“喔?”黄帝大喜,“那我们攻下贵州,每年让他们上贡烟草,岂不是其贵无比?” 
“就让臣领军为大王攻下贵州吧,”大鸿高兴起来,“臣带回的烟草已经抽完了,这些天有些头脑发晕,想是没有东西可以提神醒脑的缘故。” 
“有道理,满身贵气,美人弹琴……”风后幻想着啧啧赞叹。 
此时,尖利的鸣声打断了风后,五十根瑟弦依次跳跃,如一曲凄凉的丧歌,而后一一崩断。云锦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血珠无声的滴落在白衣上,点点艳如梅花。 
断弦之曲,杀伐之音! 
寂静忽然笼罩了后土殿。 
脚步声由远而近,没由来的,一股冷汗冲上了黄帝的脑门:“不会真的那么衰吧?” 
满头大汗的英招冲进了后土殿:“蚩尤反了!已经破了不周关。” 
谁也没有发现,此时云锦低垂的眼中竟有一抹瑰丽! 
秋风扫过涿鹿原,静夜之中,家家闭户。 
叛军已经打破了涿鹿的门户,轩辕黄帝倾十万云师王驾亲征,涿鹿城已经是一片无人守卫的城池。恐惧在整个涿鹿城中弥漫,昔日的繁华被一片阴影覆盖了。 
“魑魅,他真的会来么?”云锦用一件黑袍遮住自己,站在月下的城头上。 
“我不知道,这是他自己信上说的。” 
“可是大王已经封住了去不周关的道路,他怎么过来呢?” 
“这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把你带到这里而已。” 
“你说大军封锁……”云锦蹙着眉头悄声道,“不会出事吧?” 
“他自己要发疯,出事了也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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