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有愧_孙黯》第17章


他摇摇头,笑着抚摸他柔顺滑过指缝的头发。
司峻把车停在院儿里高大的白杨树下,跟着童佑茗踩着满地绿荫走进老式建筑凉爽的楼道里,他单手拎着包,两阶两阶跨着楼梯到了三楼一扇黑色的门前,笃笃敲响,“妈,我回来了。”
司峻把微驼的后背挺直了。
见到童佑茗的母亲后他由此及彼的想到了自己的妈。
司峻有好几年没叫过妈了,23岁时他母亲因病去世,他和他爸都没有在悲痛中放逐太久,因为她生前就已经对自己必须到此为止的人生坦然接受,反过来规劝司峻父子既然人事已尽也不用强留,司峻现在想起来也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只觉得他妈这么格调这么仙的一个女人说没就没了,他爸是可怜见的。
——当然事实证明他爸完全轮不到他可怜。这老头儿除了没事儿犯个血栓以外生命力旺盛得很,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
“妈,这是我朋友,司峻。”童佑茗跟笑容顿在脸上的女人介绍,平时并不直呼其名的习惯和少许的心虚让他别扭的断了个句,“今天送我回来的。”
“阿姨好。”司峻规矩得出奇,“没打招呼就过来不好意思。”
“哎,不要紧……进来坐进来坐。”因为身高原因仰起脸的童妈妈挽了耳后的头发,不太热情但也不失礼节的把人让进屋,“童童这么大人了还送他,麻烦你了。”
“没关系,不麻烦。”司峻和童佑茗在虚空中对了个眼神,就自觉绕到沙发那边坐下,看童佑茗一边叫着“爸”一边推开书房的门,老爷子似乎正在里面练字儿,他收回目光,客气的接过童妈妈放在面前的一杯茶。
“谢谢阿姨。”
“不谢。”女人合着双手坐下来,把电视声音关小了点。“以前没听童童说起过你啊,大学同学?”语气里自然有些对年龄的狐疑。司峻一笑,“不,我是童佑茗在医院实习的时候治过的一个病人,一个月前认识的。”
“哎呀。”童妈妈扶了扶眼镜,“什么病啊?”
“车祸,没什么大事儿。”
“现在年轻人开车上路真叫人操心啊,今后可得小心着。”
他妈这边跟司峻寒暄完了就去招呼童佑茗过来喝水,问他热不热累不累,只要孩子一到家母亲原本的生活重心就全跟着转移了,这时候童佑茗他爸也从房间里出来,不苟言笑的跟陌生人打了个招呼,司峻就发现童佑茗跟他爸他妈谁长得都不是特别相像,仔细瞧倒是能发现他综合了两人身上所有的优点,生得也有点儿太好了。
反正他是怎么看怎么好。
随后的寒暄便可想而知的落入了“留下吃晚饭”的惯有套路,一般人都会视主人的情况作出几番欲拒还迎的推脱,司峻素来懒得做这些无用的表面功夫,对此又实在没什么想法,干脆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童佑茗。
他站在那儿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了,走过来用手背碰碰司峻的肩膀,开口时换了老朋友间寻常而略带调侃的语调,“行吧,你也别见外了,跟我出去买点儿东西,晚上留在这里吃过了再走。”
他妈在旁边嗔怪的制止,“你怎么能拉着客人去买菜啊?”
司峻从善如流的站起身,一边跟着童佑茗拉他衣服的手往门外走一边陪笑,“没事儿阿姨我不介意那待会儿见啊……”
大门压着脚步声关上。
到了外面童佑茗才又回到了平时在司峻身边那种状态,手指把衣服边上被扯出来的褶皱抚平了。反思自己方才在父母面前却是有种欲盖弥彰的表现,甚至连让司峻和他一起回来这样的决定也显得莽撞而欠考虑,可他害怕偏偏又想试探父母的反应,因为他既想要把这段感情维持下去,终有一天要过这关。他很清楚。
老式民居的楼道里静谧透着凉意,几米阳光从他们头顶的石头窗户照进来,落在童佑茗头发上折射成舒服的深茶色。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嗯,麻烦你……”他说,“就当做我想和你多呆一天吧。”
司峻特别喜欢童佑茗朝上微抬起眼睛看他的模样,别管话说得有多严肃,只是角度太适合接吻了。
司峻缴械投降似的一闭眼。
“哎呦我的天哪。”他一叠声的,“好好好行行行都依你。”
他们去了离家不远的超市,走出住宅区的时候司峻正好看了时间,刚过三点。
超市里人不多,司峻鞍前马后的跟着童佑茗串过各种生鲜蔬菜的柜台,歪头打量对方握着一个柠檬在鼻子下面闻的样子,心里泛出点儿缱绻难解的情绪来。
——谁年轻时都有一颗躁动的灵魂,恨不得把自己人生写成诗泼成墨榨干了青春总怕趋于平凡。可万事万物终究会在跌宕过后走向尘埃落定,浮华看便看了,不如就此放手,找个人陪你看细水长流。
司峻觉得自己很可能是这世上第一个买菜买得想私定终身的人。
“想什么呢。”
往回走时童佑茗笑他,抛来一个粉红色的苹果正中他手心,顺便分走了提在他手里的袋子。街道路面被一天下来的阳光烤得干燥发烫,这会儿荡起些怡人的夏风,路上有卖爆米花的小店铺,飘得满街都是甜甜的奶油香。
“想点儿一辈子的事儿。”司峻挨着肩膀走在他身边。
第23章
这顿饭是童妈妈下的厨,即便让司峻不掺私心来评价,还不如童佑茗做得好吃。
关于自己的事,童佑茗也曾用寥寥数语简单的叙述过,他至今的人生是一张无限接近于优秀的干净履历,不存在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别备注。比如他相较同龄人更善于做饭和顾家,“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这样,习惯了。”
他这样说着,口吻有种脱离了第一人称的淡薄无心。
其实司峻是了解的,他从“上辈子”就了解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包括来自家庭的影响和习惯成自然的孤独。
因为是太让人省心的孩子,父母花在他身上的精力和担忧一样少,许多感情上的东西他都靠自己去思考,去领悟,在有理由去依靠父母的年纪所有事情都自己做;所以他听话,乖巧不叛逆,总是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给予他一分能得到十分的回报,因为没有人给过能让他任性的宠爱。
童家父母礼数周到,细致得几乎让他感到拘束,但他不至于流露出不适,只在晚饭后看着时间自然的提出要走,由童佑茗将他送出去。
天黑后气温下降了几分,司峻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想赶他回去,童佑茗却跟着坐进了副驾驶,窗外陆续出现些夜间出来乘凉的人,司峻没开车里的灯,他们一齐沉默下来的时候,好像能感觉到周围的杂音都变成颗粒状悬浮在黑暗里。
“我——”童佑茗始一开口就被司峻扬手打断,他烦躁而沮丧的从口袋里摸出烟,“不要搞得跟道别一样,我晚上没法睡了。”
“你再这样我真要跟你走了。”童佑茗的声音仿佛跟夜色融在一起,“过几天我还要去外地参加学校社团的集训,一个月后我就回去了。”
司峻不搭腔。
“呃,”他犹疑的让步,“下学期……没课,我可以不住在学校。”
“我听见了。”
司峻终于得逞地一笑,带着满口甘冽的烟草味吻了他。
——他们在此分别,也开始期待下一次重聚。
连续几天的绵绵阴雨从七月跨进了八月。
司峻也结结实实的忙了几天,周六晚上难得去了趟某一线演员做东的家庭酒会,鱼龙混杂的去了一帮同行,司峻和一个导演坐在游泳池边看着满池子扑腾的美女探讨了宇宙深处和灵魂尽头的人生问题,喝掉了一整瓶水晶骷髅伏特加,最后在呵呵呵的碰杯声中敲定了下一部商业片的合约。
一群光鲜靓丽的乌合之众直嗨到后半夜,司峻被游泳池里一个姑娘搀扶着到了楼上的客房,他上楼梯步伐还稳,躺下的时候吐字清晰的跟姑娘说了谢谢,只是有点在眩晕中感到一丝头痛。
姑娘披了件薄纱似的外套,身上还沥着水,走过去把窗户关上了。司峻其实想开着透风,但他没有说。
然后姑娘走过来脱他的西装,抽出束在领口的领带,自上而下解开古铜色的衬衣纽扣,片刻她支起身子,开始对着他脱下那件轻盈的衣服时,司峻抬手一指门外,“出去。”
姑娘的手顿了顿,带着些许由衷的期望,没动。
“谢谢,出去。”
他又重复了一遍,直到那白色的人影消失在黑暗的缺口中,大门紧闭给了他想要的安宁。
司峻就这么放任原本只是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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