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有愧_孙黯》第30章


老头儿痛心疾首地发出一串“啧啧啧啧啧”,以表明自己对此等伤风败俗行为的由衷唾弃。
明明那么大的双人床,这都快合二为一了……养了司峻这倒霉孩子快三十年,都不知道他护食护到这份儿上……出息呢……
他闭上眼以防自己晚节不保,一只手摸索着把门关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飘飘然去餐厅吃饭。
司峻似醒非醒的时候去客厅晃了一圈,屋里没人,只见老头子在餐桌上留了两人份的早餐和一张纸条:记得给儿媳敷脸,实在不行我房间还有消肿药膏。嘿咻要节制,记得多补肾。
司峻握着玻璃杯喝水,也用一个硕大无朋的白眼表明自己对此等低俗露骨内容的由衷唾弃。
真该让他爸没事儿少上网。
他给童佑茗重新倒了杯温开水,里面加了一勺蜂蜜,调匀了端去卧室,童佑茗也睡醒了,司峻进屋之前他给充好电的手机开了机,不出所料的,通话记录里最上面有三四个母亲的未接来电,发现他一直关机之后就没再打来,改成了短信。
“你想清楚了就早点回来吧。”
他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从司峻手里接过水杯。“谢谢。”
男人坐在床边,手放在他小腿上,“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他摇摇头,“没有。”
司峻叹了口气,抬手摸摸他脸上还没消下去的红肿,笑得很无奈,“怎么这么犟呢。”
“你就先在我身边待一阵子,有打算了再回去吧。”他说,“我也拿你没辙。”
童佑茗垂着眼帘沉默了许久,接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嗯。”
他言而有信,真的把童佑茗“带在了身边”。
年前的最后一天上班,司峻领来一位生面孔。他人还没踏进公司,“董事长携夫人来上班”这个消息就不胫而走,公司上下一片哗然。各部门启动应急预案,连保洁阿姨都忍不住把大厅的地面拖了好几遍,就等待着能和传说中的老板娘不期而遇。
先是从前台的接待小妹那里传来确切消息:目测老板娘……是个男的。
保洁阿姨随后补充:还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
童佑茗跟着司峻走进电梯:“娱乐公司的气氛都是这么严肃活泼的吗。”
司峻眼睛看别处,“……我们大概只有活泼。”
他特意走去楚清办公室敲敲门,当长发男人从文案堆里抬起头的时候吹了声风骚的口哨,“楚总,我带来个新人。”
楚清眉头一皱,尽管童佑茗的脸在早上冰敷过已经没有那么明显的浮肿,还是被他察觉到了那一点点突兀的红色。“怎么搞的?”
童佑茗不好意思的笑笑,“被我爸打的……”
他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从抽屉里翻找出两个巴掌大的、一次性包装的冰袋,扔给童佑茗,话却是对司峻说的,“放眼皮子底下就照顾好了。”
司峻早已对他这种曲折的关心方式习以为常,“知道了。”
老板娘跟着老板进了办公室之后一上午都没出来,也没有发出什么老百姓们喜闻乐见的声音,令某些思想肮脏的女同志十分失望。
事实上童佑茗虽然已经放了假,大年初五就又要上班,这些天该做的是把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准备好,前几天已经和导师通了邮件,争取一次过关,免得到时候耽误工作。司峻给了他一台笔记本电脑就没再多管,俩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沙发和办公区把他们分隔开,互不干扰。
中途雷笑倒是进来了一次,给司峻送些工作材料,路过沙发时和童佑茗打了个照面,互相点点头算是问好。毕竟他们之间着实算不上陌生。
然后他回到自己桌前,十指如飞的在键盘上打下一行字发进公司群里:老板娘可好看了,有卧蚕哒。
于是这天的午休时间一扫往日慵懒祥和的气氛,生猛得如同活禽市场,不知道哪个部门的人传话来说,老板娘下楼去自动贩卖机那边买气泡果汁了,于是大家团结一致的围堵在了办公楼下,就看花园里一个细长的人影缓缓走来,一手握着果汁罐子一手插在棉衣口袋里,围了围巾,低头似是在沉思,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边火辣辣的目光。
“身材比例不错啊,皮肤也挺白的……哎哟!露脸了露脸了!”
群众反响太热烈了,根本没人看到司峻正从一楼洗手间出来——他趁童佑茗去买果汁的时间去解决个人问题,顺便偷偷摸摸抽了根烟,刚走出来一看这阵仗,他疑惑的绕到一个面熟的下属背后,拍拍他说,“哎,看谁呢?新来的平模?”
那下属浑然不知地拨拉开他的手,“别打岔别打岔这看董事长夫人呢……哦,司董。”
这句话一落地,点石成金的营造出了一种“千山鸟飞绝”的绝佳效果。
所有人都转头看这边。
只见司峻肩上披着个黑西装,两手抱胸斜倚着墙,冲那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冷笑了声,“不想干了都?”
——接下来就是“万径人踪灭”了。
扎堆的人一哄而散,童佑茗回来的时候大厅里还和他走出去时没什么分别,他把捎带的一罐奶茶递给司峻,说,“环境不错,绿化搞得特别好,还清静。”
“……”司峻点着头,深以为然的。
第41章
中午童佑茗在司峻办公室的沙发上小睡,司峻把腿借给他当枕头,自己在靠背上找了个适合让脑袋倚着的位置,闭目养神。
办公室里拉上了遮光窗帘,司峻在空调扇叶缓慢开合的微弱声响中,昏昏然有了睡意,左手手掌张开了遮挡在童佑茗眼睛上方,掌心能感觉到睡梦中睫毛的震颤;他睡着了。朦朦胧胧的觉得自己做了个画面不大清晰的梦,像是隔着毛玻璃一样,内容倒是平铺直叙的,没有什么意外和惊奇,只是醒来的瞬间有点紧促,这种感觉在他刚刚“活过来”的那段时间里时常出没,他总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又躺在那布满腥臭柏油的马路上,形容憔悴,命不久矣。
他猛然睁开眼,过多的空气一下子挤进肺里,一双手按住他,用了轻柔而使之镇定的力气,动作娴熟得好像已经重复过成百上千次;他神智复苏,从头到尾都知道是谁,却仿佛这一生头一回感受到似的,他让那手停留在胸口,和心跳一并镶嵌在触觉、乃至整个身体的记忆里。
他睁开眼。
“是我。”
他想看到的人正在看着他,谁都没有眨眼,怕错过一秒钟就到了永远。
那之后没过两天就是新年了。
童佑茗还没在别人家过过年,实际上如今的新年和孩提时代相比已经不剩几分年味儿,对于在外奔波了一整年的人来说意义只在于合家团聚,他很庆幸现在有第二个家愿意收留自己,司峻也很高兴——他好多年没跟他爸一起过年了。
简直圆满得有点儿虚妄。
除夕夜他们去市中心的广场参加了倒数,晚上十点过后就陆续有人聚集在那儿,天气是晴冷的,童佑茗穿了件连帽的外套,几缕头发从帽檐边上伸出来,他正专心致志地给司峻围一条长围巾,无论绕几圈都好像多出一截,让他认真得有些苦恼。司峻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和扭来扭去的嘴唇,最后把围巾解下来,绕了一圈在他脖子上,两人前胸贴后背的站着,抬头看见夜空里疏疏朗朗几颗星星。
“哎,准备倒数啦。”
骚动的人群随着这一声音安分下来,偶尔有角落发出簌簌的低语声,所有人的眼睛都追随着广场中央大楼上的时钟,看着指针一步一步迈入下一年,它默数着每个人心里的悲欢苦乐,背负着一切却从不为谁停留。
司峻觉得时间是偏袒他的,因为他有了再活一次的机会,可时间又留给他枷锁,让他只能怀着无人知晓的愧疚,一步一步,于心无悔的走下去。
另一边,在司峻的劝说下,童佑茗单独给母亲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现在很安全,不必担心,只是为了避免矛盾,想要等父亲气消了再回家,给双方一个冷静的时间。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所谓的“冷静”能够带来好结果的概率微乎其微,对于彼此坚持的正确谁都不可能轻易退让,只是这一回,他不甘心委曲求全。
他那用服从和妥协维系起来、一帆风顺的前半生,还从来没有试图为自己争取过什么。因为年轻稚嫩,因为想要实现父母的心愿,因为想要得到更多的关注、认可和爱。
可是他现在不那么想要了,并且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男人,在保卫自己的爱情,即便这种方式不仅被动还欠缺应有的气魄和手段,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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