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将醒》第23章

回国那天，他在车上鬼使神差点开了直播，恰好就看到了实时热门榜里的哥哥。
他手指颤抖，好几次才点开直播间，当他听到哥哥温柔的笑声从耳机里传出来的时候，他眼圈立刻红了，一阵委屈涌上心头。直到前面给他接风的老二从后视镜里看了他好几次，他才克制住了情绪……
弟弟对着夜色发了会呆，然后给负责主播签约的部门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老板，新年快乐啊，稍等，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负责人那边是嘈杂的电视声，还有小女孩咯咯笑着叫爸爸。
“嗯，新年快乐。我们直播平台那个做奶茶的小X，你们没找他签约过吗？”
“您说小X啊？当然找他签过，可老板您是不知道，他真是太难搞了，说什么都不肯增高上播频率，轴得很，非要一个星期甚至半个月才播一次……”
负责人还没吐槽完，就被弟弟打断。
“答应他的要求。”
“哈？”负责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他开条件，务必把他签下来。”
“哦……”负责人喝了酒，脑子有点不好使，也不知道自己应下了什么奇怪的吩咐。
挂完电话，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弟弟突然觉得这沉闷的空间有点令人窒息，他几乎逃也似地离开了这栋大楼……他没有去车库拿车，独自走上了寒风凌冽的大街。
天上正飘着小雪花，他吸了吸鼻子，拿出一支烟，在四面八方的“happy　new　year”中点燃。
这已经是他第七个独自度过的新年了，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找到了哥哥，他才觉得这孤独实在难以忍受。
他找了哥哥整整七年。
这七年间，所有人都只看到他光鲜亮丽的一面，却没人知道，他其实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之人罢了。
最初得知哥哥已经离开的那段日子，他怨恨过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决绝地丢下他，为什么要让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孤身之人。
但怨恨过后，便是无尽的悔恨。
在漫长的没有哥哥的岁月里，他一点一点，统统想起来了，他想起自己是如何在哥哥面前炫耀自己能够离开的资本了。
他一次又一次，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告诉哥哥，只要他想，他就可以留下哥哥一个人，毫不犹豫地远走高飞，每当他看到哥哥在听到他的话之后那隐忍悲伤的双眼，他就会觉得很有成就感。
他变态的潜意识会得到满足：看吧，还有一个傻子，这么放不下他。
可当被抛弃的人成了自己，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这些后知后觉，就如同锋利的刃一般一刀一刀的凌迟着他。
当初加在哥哥身上的仇恨早就烟消云散，他应该早点想明白的，在他为失去父母难过的时候，哥哥却一面要承受失去父母的痛苦，一面又要承受来自他的责难。
他其实已经不怪哥哥了，在哥哥离开他之前就不怪了，他只是拉不下面子说罢了，或者说，他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告诉哥哥，反正哥哥会一直乖乖的……
烟雾裹着白雪消散，弟弟灭掉烟头，他确定，这七年的煎熬与痛苦，他实在不愿再忍受了。
所以这次，他说什么都不会再允许哥哥逃走。
……
在第三次拒绝直播平台的签约邀请之后，哥哥意外地再次收到了签约邀请，而这次，对方开出了十分优厚的条件：不限制上播频率与时长，可以拿到比其他主播更多的分成，并且还有丰厚的月奖金。
哥哥有点心动了，他打算开一家分店，正愁资金问题。他之前拒绝，只是不想高频率直播，他想花更多的时间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而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
心中有了想法，他便想去找舅舅商量，但舅舅最近刚好去了一个非洲小国，暂时联系不上。不过，对于自己这种什么事情都要找舅舅的做法，哥哥自己都有点好笑。
这种事情，还是没必要麻烦舅舅的好。
哥哥考虑了两天，答应了签约。
第三十二章　
和平台签了五年约之后，哥哥感受了一阵，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日子还是按照自己节奏稳步向前，一两个星期开一次直播和粉丝聊天，隔三差五在家里研究奶茶新品，着手开分店的事……
奶茶店坐落在A市有名的国际区，经常会有外国人过来，遇到对方不会说中文，自己不会说英语的情况，有时候会产生一些麻烦，所以他就琢磨着去学习一些英语日常交流。
哥哥可谓是一学就上手，作为一个连初中都没上完的人来说，他的英语学习能力连老师都赞叹。
然而，英语学得很顺利，分店的事情却屡遭阻碍，最开始是资金问题，在签约提现打赏解决资金问题后，原来看好的那家店面已经租出去了，现在大商场正在招租的门店稀缺，哥哥又不想将就着去那些客流量很小的小商场，或者路边门店。
就这么耽搁了一阵，终于等到了机会，城北区一家大型商场有一家店铺出租，地段十分好，而且租金也不贵，甚至比他之前看中的那家位置没这么好的店铺都要便宜。
哥哥去谈了一下，对方要急着出国，所以想赶快便宜点租出去。
万事开头难，新店终于在磕磕绊绊中装修起来了，开张那天，哥哥亲自过去坐镇，开直播，煮奶茶，外面排着长长的队伍。
暖融融的春天，哥哥在阳光下笑着，温柔恬静的脸侧好像会发光，他一边忙碌，一边和屏幕里的观众说话，笑容不偏不倚闯进了弟弟心里。
队伍的最末，弟弟就站在那，目不转睛地看着哥哥。
他并没有打算去最前面买奶茶，原本他想了好多，看到哥哥之后，他一定要问问哥哥，当初为什么那么狠心地丢下他，可当他跳出屏幕看到真正的哥哥，看到这么快乐的哥哥的时候，他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这不是近乡情怯，而是一种毫无把握，他有预感，如果他现在就出现在哥哥面前，那么所有的阳光都会消散。
他从来没见过哥哥这么开心，然而哥哥的快乐，都是在没有他之后建立的。
弟弟从早上一直站到晚上，始终没有前进一步。
“送给你的花，恭喜老板，开业大吉。”
正在做奶茶的哥哥一抬头，一个捧着花的青年正站在他面前。
“老师？怎么这么晚过来了？”哥哥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接过花，“谢谢。”
来人是他英语培训的老师。
青年笑道：“在外面就不用喊我老师了，怪生疏的。”
“还是喊老师吧。”
“哎，好吧。”
两人相视而笑。
青年是个刚毕业几年的大学生，今年才二十四岁，比哥哥小，也算是哥哥在A市正儿八经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那天，青年失恋喝醉了，在酒吧走不动路，所以随手在电话簿里翻了一个电话求救，恰好就把哥哥叫来了。
毕竟是自己的老师，哥哥二话没说把他带回家照顾，还被迫听了一晚上青年的失恋故事，原来青年喜欢的人是男的。第二天，青年一脸茫然，显然对前一晚的事情失忆了，于是哥哥就把这个秘密咽进了肚子。
“你先等我一会，我这边还有直播，马上就结束了。”
“行，你先忙，我看你直播。”
青年退到一边，冲哥哥扬了扬手上的手机，屏幕上居然是哥哥直播间的界面。
哥哥诧异地睁大眼睛，指了指青年，又指了指自己。
青年点头，示意哥哥看屏幕，哥哥往屏幕上瞟了一眼，正巧看到一个叫“messenger”的用户给他刷了两辆3888的小汽车。
messenger他印象很深，是他直播间打赏榜上有名的粉丝，原来他的英语老师就是messenger！
哥哥抬头，青年眨眨眼。
“不行，我把钱还给你吧。”
直播结束后，哥哥说什么也要给青年转账，被青年拦下了。
“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青年气鼓鼓道，“在现实生活中，我是你的朋友、老师，但这并不妨碍在网络上我是你的粉丝啊，你能收下别人对我的打赏，凭什么就不收我的？我看你是把我当外人了。”
哥哥看着青年委屈巴巴说着歪理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见哥哥不说话，青年故意“哼”了一声。
“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啊……”对于突然生气的青年，哥哥有点无从下手。
青年哪里都好，就是情绪多变，而且像个孩子一样特别喜欢撒娇，哥哥一开始的时候有些招架不住，但习惯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