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千面侯君心》第119章


谢铮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但在方留书眼中,这笑却是极为刺眼的,想来在这种“佳公子”面前,她也不必给他留什么“好印象”了,于是忿忿地开了口:“许公子是吧?!是不是我外公叫你来的?!反正他现在也不在,那我便实话告诉你好了,他可不是好心请你来吃豆腐的,而是叫你来相亲的,当然,相得就是我,看在你是‘五好哥哥’的份儿上,我不忍心骗你,喏,看见这颗痣没?很不幸,它是克夫痣,想你一介太子伴读,日后必定要飞黄腾达,所以,你要是识相,就不要娶我哈,过会儿子我外公要是问你,你便说……说什么都行,反正就说咱俩不合适就行!听见没有么?!”方留书小凤眼一瞪,腮帮子一鼓,模样很是可爱。
谢铮索性笑出了声,真是没想到,镇国侯还挺有“情趣”,竟想给许濮阳和那丫头搭个桥、牵个线儿……这亲事怎会相出好果子来?!一边是被很会装相的妹子整得濒临抓狂、几次三番都发誓终身不娶了的许濮阳,至于另一边那个……谢铮笑眼睇着方留书,烁烁如华的眸子中闪现着叫方留书猜不透的深意——看来父皇指给他的丫头,倒也不是像传闻中的那么“无趣”么……
谢铮一转睛,便瞧见她发边的簪子正摇摇欲坠,于是心血来潮地想要逗逗她,他站起身子,浅笑着往方留书身前靠了靠,方留书不明所以,警觉地往后退了退。谢铮邪肆地一笑,又抢前一步,把她逼到墙边,姿态暧昧至极地凑到她的耳边,轻启薄唇道:“我是想说,你的——”
正当空,方枭的声音在他俩身后响起:“书丫头,许公子来——”话音未落,谢铮云淡风清地转过头去,方枭的大嘴当下就撑在原地了。许濮阳扭脸一看,也怔了片刻,挂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俯身行礼:“卑职给太子请安!”
“微臣给太子请安!”方枭也急匆匆地见了礼,眼神却还在谢铮和方留书之间打着水漂漂。
“太子?!”方留书呆呆地瞪着谢铮,半晌,她才意识到,她丢人了,她现眼了,她的面子里子都丢到海里去了,她脸上的表情瞬时开始多云转雷电,“你是太子你不早说?!冒充别人你幼稚不幼稚?!……”方留书莫名其妙地就把火一遭撒在了无辜的谢铮身上。
“书丫头!不得无礼!”瞥见身边一脸惊愕的许濮阳,方枭尴尬至极地干抹了把脸,刚才真不该给他夸口说丫头是淑女的……傻子才相信这是淑女么,许濮阳又不是傻子,他要是相信那他才是傻子。
“哼!”方留书重重地冷哼一声,猛地把脸甩到一边去,怎奈动作幅度太大,竟把那簪子生生给甩了出去,顷刻间,松软乌亮的一头秀发铺散开来。那丝缎一般的青丝顿时化作一抹温柔软在谢铮的心底,晃得他满眼惊艳。
“呃……那个,侯爷,太子殿下,卑职家中还有事,请容卑职先行告退。”尴尬的寂静之中,许濮阳看出了一丝端倪,他便知道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于是很“识相”地开口告辞。
“那个,许公子哎,有空来玩啊——”方枭在他身后恋恋不舍地招呼一句,转而回头咬着牙对方留书轻呵道:“小书书!给我回府去!”
一听向来好脾气的外公吼起来了,抖起来了,方留书这才耷拉下脑袋,拖着俩小细腿儿无力地往门外挪,跟谢铮错肩而过时,谢铮轻轻地送给她一句低语:“你根本就没给我讲话的机会不是么?小书书?”
方留书猛一抬眼,正对上谢铮含笑传情的眸子,那幽深的眸子叫她的小红心没出息地一颤,脚底下飞快地捯饬几步就出了门。
她走后,谢铮对方枭轻声笑道:“侯爷,这丫头我预定了,你就别再费心了哈……”
爱,不计较过去
汉白玉砌成的石室内水雾蒸腾,骆修沉静地靠坐在池子里,左臂撑在池沿儿上,右手擎在脸前,手指反复捻弄着一颗被做成坠子的小玉米牙。嵌在墙壁里的石兽嘴里不间歇地倾吐出晶透润泽的水珠,铺天盖地地当头浇下,条条水柱沿着骆修俊朗的脸廓淌下,骆修却是浑不在意,他的精魂,似乎已然不在他的躯壳之内。
几年前潭柘山下的那次赛马,他乍一输给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黑衣“小厮”时,向来心高气傲的他还真是有点儿很没风度的恼羞成怒。谁说那不是年少轻狂呢,骆修勾起嘴角,手上不由自主地加了些许力道,轻微的硌痛感似乎又把当年那张疏离感十足却又满是骄傲的娇颜带到眼前。他俩之间的“较量”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骆修轻轻地阖上凤目……
太学里,当她假扮的方舒被他看破时,她那一脸可爱的倔强,却奈何也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惊恐;
西泰殿门前,仗着方直给她撑腰,在成功地诋毁他是太监总管后,她脸上那小人得志的得意;
太和殿之巅,他银白战甲舞着花枪战国贼保社稷,却被她扯着嗓子大肆宣扬他是个爱搞野合的;
还有,她在太和殿之巅被他逼落坠地,从而因伤错过了她姐姐的花阶大典,不难想象出她骂他是“大恶棍”时,脸上鼓着腮帮子的忿恨;
……
他俩之间,似乎全是“不怎么美好”的记忆,她顽劣至极,总是叫他无可奈何却又发作不得,若说她是他命中注定打不倒战不胜的克星,骆修相信。
但是,心思缜密的骆修没有忽略也没有忘记,太和殿之巅的那场背水一战,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准备出手时,她不也“不计前嫌”地求助过他么?
过往种种,竟不似过眼云烟,却是历历在目,骆修猛地睁开眼,生生将小白牙嵌进自己的掌心,原来,自己心里,一直是有她的。纵是她不知为何缘由地总躲着自己;纵是她总惹自己发怒抓狂;纵是自己在她面前除了狼狈还是狼狈;纵是自己拿她真的是有一种江郎才尽黔驴技穷的无力感,可是,她分明就像个母的土霸王一样飞扬跋扈地盘踞在他的脑海中,心田里……量是不知她最终会选择谁,但明天,他要去找她……
骆修从池子里起了身,披上浴袍走出石室,出来才知,天已经有放黑的意思了。他的小跟班盛放见他终于泡好了,急急迎上来,问:“公子,晚饭您想在哪儿用?”
骆修淡淡地回:“就摆在花厅吧。”孰料一开口,连骆修自己也被惊了一下,他的声音,竟变得嘶哑干裂!仅仅是这么几个字脱口而出,骆修便觉得喉咙处充血一般疼得厉害。
“公子,您——”盛放吃惊地睁大了眼,随即便忧心而肯定地续道,“公子定是泡得太久,才引得内火上攻的,您回房歇着,小的这就给您传膳叫大夫去!”丢下这句,盛放就转身跑开了。
身子不爽利的骆修就顺着盛放的意思,简单用过了些许晚饭后,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静等着大夫的到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心事重重的骆修也没叫人掌灯,躺在周遭的一片漆黑和安静之中,他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骆修行将睡去之时,屋外的院子里传来一阵慌慌张张急急切切的脚步声。骆修警觉地睁开眼,反手握住床里的一柄短剑,侧头将耳朵紧贴在床上,屏息再一详查,他松了口气。来人脚底拌蒜,连磕带碰,甚至都可以这么说,“他”光走路就走得“毫无章法可言”。再听他的呼吸吐纳,连抽带吐,还喘得跟头蠢牛无二般,一听就知道是个不懂得自调内息的。路也走不好,气儿也喘不顺,摆明了就跟“功夫”二字扯不上半点边儿。如果“他”这样的都可以当刺客或是宵小之流的,那也绝对是笨到天字号上的。骆修再度合上眼。
谁知下一刻,房门还真就被这个大胆的“他”给撞开了,但很快就被“他”又偷偷摸摸探头探脑地关上了,嗅出“他”的紧张,骆修仍是不言语。一阵叮当作响的碰壁声此起彼伏后,来人终是排除了万难才摸索到床边。骆修屏着呼吸任由“他”在床帐里胡乱摸索着,心里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吓吓“他”。可是,一声滑溜娇脆得像玉豆子般的嘀咕却打消了骆修的念头,梳着男人发髻的“他”竟是个小丫头!骆修很肯定,就冲着她那么笨的劲儿,他若是现在一开口,她的魂儿一准儿就飞了。
“呃……好像是床唉……没人?要不我就先在这里躲躲吧,这么黑,许…你个恶棍,你肯定找不着我!”
她嘴里嘀咕的“许什么”被她磕在床沿上的一声闷响给盖住了,故而骆修日后才知道,她其实是许濮阳的妹妹许光阳,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很有名的“淑女”。
“公子,大夫来了。”正当空儿,盛放的通报声在院内响起,骆修好笑地感觉到正准备摸上床的丫头浑身剧烈一抖。可骆修还没来得及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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