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第一个糖人》第20章

陆昀收拾好行李，坐飞机回了家。家乡已经冰天雪地，刚刚下完一场大雪，眼睛所到之处是银白银白的一片，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陆昀穿着妈妈接他时带来的羽绒服，一点没觉得冷。呼吸着零下二十几度的空气，冰凉，带着些雪的微香，陆昀觉得一切都亲切得不得了。
这个年跟每年一样，到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挂着灯笼彩灯，街上到处是卖鞭炮的。有的路口还有冰灯或者雪雕。可是这些陆昀都没兴趣看。他就想藏起来，藏得谁也找不到他。爸爸还在家里，陆昀没有心思去问他是一直在家，还是过年又回来了，反正亲爹亲妈，随他们高兴吧。陆昀一回家就扎进了自己的卧室不出来了。
小庄来找过他俩次，他没有出去。年假特别短，转眼就到了初七，他初八的飞机，陆昀头一次不想去上学，想待在家里。
下午，他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他看是不认识的号，就没接。过了一会儿又打来，他还是没接。一个短信就进来了。“吕筱言，你好，我是何煜的爸爸，能不能和你聊聊？”
陆昀有点过意不去了，估计那两个电话都是何煜爸爸打的。虽然何煜对他有点粗暴，可是他爸爸毕竟是长辈，这样不接电话真是不太好。陆昀拿起电话拨了回去。
陆昀跟何煜爸爸约在了一个咖啡馆见面。
何煜的爸爸跟何煜一样个子很高，但很白，带着眼镜，五官并不太像。
“你好，吕筱言吧。”何煜爸爸冲陆昀招招手。
“你好，叔叔，我是吕筱言。”陆昀觉得很别扭，多年没用过这个名字了。特别是何煜爸爸怎么知道他叫过这个名字呢？
“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何煜那个傻孩子怎么就看不出来呢？”何煜爸爸叹口气说。
“看出来什么？”陆昀觉得不光是别扭，好像还有点儿诡异。
何煜爸爸拿出一张照片，就是那张在省里滑冰比赛的照片，跟陆昀对着撸过无数次的一模一样的照片。
“你就是这照片里的小孩吧，有个虎牙那个。”何煜爸爸指指照片上最矮的吕筱言。
“是呀，那时候我高一。”陆昀看着照片有点奇怪。
“何煜呀，这张照片留的很好，如果不是经常拿着看，大概就会裱起来了。”何煜爸爸微笑着推了推眼镜。
“可是他根本没认出我来，认不认识也不要紧啦，反正以后我不会缠着他了。”陆昀垂着眼皮。
“何煜是年前回来的，回来之后一句话也不说，在屋里好几天没出来，我以为他又要犯病了呢。”何煜爸爸好像叹了口气。
“他犯什么病？”陆昀忍不住问。
“嗯，小时候的病。你要是不烦，我给你说说何煜小时候的事行么？”何煜爸爸看着陆昀。
“嗯，好。”陆昀点点头。
何煜小时候在农村长大，何煜的爸爸是个民办教师，妈妈是个农民，不过自小不爱说话，到了五岁，他爸爸带他去县城看了病，医生怀疑是轻度自闭症。不过过了没多久，何煜就开始说话了，不过他从不主动跟人说话，特别是陌生人。何煜的爸妈为了这个事儿没少吵架，妈妈想再生一胎，可爸爸一心想要给何煜看病。
后来何煜爸爸考上了公办教师，调到了县里的中学当老师。其实就是为了给何煜看病。不过何煜的爸妈吵架吵得更凶了。何煜大概七八岁时，爸爸妈妈离了婚。何煜归了爸爸。
爸爸工作很忙，不过何煜是个省事的孩子，不光能自己做饭洗衣服，有时还会给爸爸送饭，不过就是话特别少。
爸爸还发现何煜很有运动天分，学校的体育老师还特意跟爸爸谈过，是不是让何煜试试考省里的速滑队，这样不上学将来也有出路，要是得个全国冠军什么的，还能挣不少钱。
不过何煜爸爸舍不得，他的孩子他知道，根本不跟别人说话，父母不在身边，连个交流的人也没有，那绝对不行。
而且，作为数学老师的爸爸发现，何煜其实学习能力很强。特别是数学，小学时，何煜就把初中的数学和物理学完了，还跳了一级。
到了何煜四年级时，爸爸得到了一个出去进修的机会，因为自身学历有限，进修机会特别难得。可是何煜还小，爸爸犹豫了。何煜跟爸爸说自己一个人在家就可以，可是爸爸不肯，后来就把他送去妈妈家，妈妈虽然再婚了，暂时还没有孩子，可以照顾何煜。
大概过了半年多，何煜爸爸接到何煜妈妈的电话让他回来。
何煜爸爸回来一看，原来何煜住院了，肱骨骨折。可是仔细一看，身上的新伤旧伤青青紫紫的、重重叠叠的，他猜何煜被大人打了。
他去问何煜妈妈，何煜妈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他又去问何煜，何煜一句话也不说。没办法，何煜爸爸就没有再去进修留在医院照顾何煜。
何煜出院后，好久没有上学，只好办了休学。爸爸看他一直不说话，就给他买了日记本，让他写日记。何煜的日记只有只言片语，看起来支离破碎的，也没有给爸爸带来多少线索。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何煜的继父上门了。跟何煜爸爸要钱，说是何煜把他砍伤了，要赔钱。
何煜爸爸莫名其妙，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怎么能把一个大人砍伤了呢？正说着话，何煜从屋里冲出来，拿起家里的花盆就砸向他的继父。继父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何煜当时像一头狼一样，浑身的戾气，在后面还追了一会儿，他继父吓得鞋都跑丢了。
第33章　不能计划
后来何煜爸爸把他送去了做心理治疗，心理医生告诉他，催眠之后，何煜回忆的事情十分可怕。
当时何煜继父爱喝酒，喝多了就打人。因为何煜不爱说话，他就很生气，觉得他只跟妈妈说话，不理他是瞧不起他。经常没事儿就打他，有几次用烟头把何煜的小鸡鸡烫坏了，何煜一直没有说。不过有一次特别过火，他想拿擀面杖插何煜的屁股，何煜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到厨房，拿起菜刀把他砍伤了。不过何煜毕竟是孩子，也被他打得骨折了。
何煜妈妈没有工作，知道了也不敢报警，只好让他爸爸把何煜接回去了。谁知道继父不知死活，又来嘚瑟，结果何煜又发作了。
之后爸爸带何煜做了差不多一年的心理治疗，病情好了一些，重新上了学。初中时因为体育成绩特别好，就被市重点高中特招去了，何煜爸爸也调到了市里教书。
“何煜学习很好，尤其是数学，我以为他会当个数学家，结果他一心想学医，可能跟这段经历有关吧，在他心里，医生是带给他希望的人，他也想带给别人希望。”
何煜爸爸说的一直很平静，不过陆昀却受不了了。在陆昀的世界里大概爸妈拌个嘴就是最大的虐事了，他失个恋天都快塌了，可是何煜……陆昀的脖子好像被一只大手捏住，难受得快要窒息了。
“何煜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当医生是他的理想。快毕业时他还处了个女朋友，毕了业就准备结婚，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我也以为他能跟一般的孩子一样生活呢。结果他又得了病，手术完以后他就和女朋友分手了。”何煜爸爸叹口气。
“我感觉何煜本来是把一切都计划好的，可是后来他跟我说，再好的计划都没用，他不能跟自己的心过不去，他没有办法，他喜欢上了一个男孩，花了好多年忘不了，所以不能结婚。你们是不是管这叫出柜啊？”
“他原来早就出柜了？我一直以为他是直男。”陆昀有点儿吃惊。
“他喜欢那个人是高中时认识的学弟，是速滑队的，其实就是你，吕筱言。他一直把你们的合影当宝贝一样藏着。”
陆昀好像听到了天书，字都听明白了，话却不懂。
“是我？！那他为啥不跟我说？”
“他这个孩子就是很执拗。在他心里，你就是有个小虎牙，笑得很开心的17岁少年的样子。你变了样子，改了名字，他就没有认出你。后来真的喜欢上你，自己又有罪恶感，觉得自己心里还想着那个男孩，不应该跟你交往。这次回来，他跟我说，他特别失败，他把一切都搞砸了。他把他最喜欢的人，放在心里面藏着的人伤害了。他又开始像以前一样好几天不说话，我看着实在受不了，才查了他手机上的电话来找的你。其实我看过你原来的照片，你的变化并没有那么大，还是能看出原来的样子的。”
“我一直以为他早就把我忘了。”陆昀喃喃地说。
“你是他心里是一缕阳光。所以，他伤害了你之后，他觉得天都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