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调》第82章


大祸。”
我嗯了声,他倒是越发好奇了:“为何不给自己留条退路?倘若是李隆基赢了呢?”我一小口一小口喝着茶,见了底,才放下杯子:“倘若李隆基赢,也是郡王做了最大让步,且有能力保我与孩儿一世平安,为何要退路?”
他这么做,倒真是软硬兼施了,只不过皆无所得。
我又随意说了两句,做出了无意再谈的脸色,他才讪讪而去。
到上了马车,冬阳依旧有些神色难安。
我为何走,她无从所知,今日却在听了王守一这一席话后,真正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我看了她会儿,她却始终无察觉,直到夏至用手肘撞了她一下,才如梦初醒:“怎么了?”说完,立刻反应过来,低下了头。
我随手翻着书,没有问任何话。
当年早已让她做过选择,我既然接受她继续留在身边,就要完全信任。疑人不用,用人自然不疑,就是难为了她,若……终会心神俱伤。
就这样又连赶路两日,才在一小镇的老宅中住下,还是两日夜来头次睡床,躺下才觉得浑身散了架一般。酸痛难耐,却如何都睡不着,索性走出去,正看到何福在门外守着,神色亦是凝重。
“是今日?”我心有些发紧。
“回王妃,正是今日。”何福忙躬身回话。
何福历来称我为‘王妃’,倒是如同李成器一般,只认准这世上他只有我一个妻。
“今日无论胜负,损失的也是陛下那一脉吧?”我走到石凳上坐下。
“正如王妃所说,是小人太过紧张了。”
我安抚一笑,没说话。
如今皇位上坐着的是李显,他那几个好儿女,被太平、李成器、李隆基每日捧着,却不过是为了最后去送死。子女谋权篡位,自然大逆不道,李姓同族人怎能袖手旁观?如此顺利成章的,就剩了最后的三个人,那才是凶险一搏。
七月暑气已盛,坐了会儿,就已是周身薄汗。
我仰头看了眼浩瀚星海,大唐从开国来,总是兄弟、父子相残,长安城中每一寸地都是自己人的血。今夜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接下去又会如何?
皇姑祖母在世时,每日惶惶不安,是怕皇姑祖母的猜忌赐死。每日只是盼着,李家武家的纷争一过,或许会好,如今才发现,更是惶恐不安。让他利用血亲手足,甚至到最后与亲兄弟争权,他又何尝好过。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又浮现那夜,李成器和李隆基生母为保东宫所有人,不约而同认罪受死,她们要看到今日,或是日后那一争,不知在天上会作何感想?
想的多了,越发热了起来。
“娘亲。”身后有软软的声音,是嗣恭。
他如今已能独自走,摇晃着,向我而来。
夏至怀中的念安,似乎很不快哥哥能走到我身边,急得嘤嘤哭起来。真是……我无奈一笑,何福紧张地跑过去,护着嗣恭的小身子,一时间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到了两个孩子身上,反倒稀释了刚才的愁绪。
无论如何,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好一切。
如同当年在太液池边,他揽我入怀,只为护我周全。
第77章 七十六 宫变(3)
“永安,宫变虽落败,但天命已偏李成器这一脉。若不出所料,三年内你一定会再回长安,本该日夜盼着再见日,如今算来,怕也是我的死期了。不要蹙眉头,生生死死,你早看得开,我又何尝计较?
我知你想问此次宫变内情,事已至此,务需深究。
潞州虽小,神鬼俱全,保重。”
我刚才合上绢帕,夏至已上前燃烛,我看了李成器一眼,把信凑在火上烧成了灰烬。
那场宫变,我只知道结局。
武三思死于太子李重俊之手,可太子带重兵杀入宫中时,将士却倒戈,在陛下的感召下放下屠刀……总而言之,败的极仓促。
我起身,走到李成器身侧,抽走他手中的书卷:“婉儿说,潞州虽小,神鬼俱全,要你我当心。”他微微笑著,看了眼夏至,房中人忙躬身告退,剩了我二人:“你还是想问那晚的事?”我点头,在他身侧坐下。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可还记得宜平?”我被他一说,心忽然跳了下,脱口道:“她可还活着?李重俊被杀后,成义可把她安排妥当了?”李成器背对着我,摇头道:“死了,在宫变时,隆基手握重兵,却没有去救武三思,而是劫走了李重俊府中家眷。不能说李重俊为美人放弃宫变,但却为即将临产的宜平,错过了时机。一时误,即是生死大事,我与太平也无能为力。”
李成器说的简单明了,可那夜的凶险,又岂止这三言两语能说尽。虽然这么多年来,我与宜平从未再见过,就连她身怀有孕的事,也是从婉儿处听到的,可她终究是我年少最快乐时的玩伴。
她是如何与李成义暗生情愫,从我身边离开,进入了当时危危可岌的东宫,又是如何丢掉了自己第一个孩子,却仍留在李成义身侧,不计生死。可又是如何无奈,被李重俊夺走,改嫁入太子府……
就如同婉儿所说,不是每个人都该坚持,都不会被温情相待打动。
可委曲求全不是错,我看不到李重俊与她的点滴岁月,或许真有了夫妻情份,又有了共同的血脉。而后呢?仍旧逃不过一死。
我心头隐隐钝痛,问道:“那李成义呢?”李成器回身看我,压低了声音:“那时他在百里之外,压制重兵。”我没再出声,这天下除了李成器,任何人的感情我都无权说话,无论他是不愿管,还是真的无力回天,都已成事实。
念及至此,我抬头看他。
他恰好也看向我:“可还记得我给你的字?”我微怔了下,才恍然他说的是调兵的字:“记得,仙慧被赐死的时,我曾想用你给我的这个方法救她。”他看着我,神情忽然凝重起来:“倘若日后有人拿此威胁你,记得我的话,在我眼中,兵权皇权都不及你重要。”
我心忽然沉了下,因为他的话,也因为他假设的情景。
“记下了。”我轻吐口气,努力让语气轻松些。
“隆基来了。”他看了眼窗外,渐缓和了神色。
李隆基?
我看他嘴角的笑意,不禁也想到了一直以来的传闻,笑著附和道:“听说此处有个舞姬姓赵,颇得临淄郡王的宠爱,方才坊主还在说我们来得巧,今天正是她最后一次献舞的日子。”
说完,唤夏至开了内窗,卷起了珠帘。
潞州虽小,却极重享乐。
此处菜品毫不比长安差,歌舞娘的技艺更是小胜洛阳,若能小住几年,不去管李家内的刀枪剑影,也算逍遥。
只可惜,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
我们才住了不到三两月,宫里就下了圣旨,繁文冗长,都不过是赞誉李成器等兄弟护驾有功,加官进爵。其实明眼人都听得出,圣旨最后几句才是重中之重:封李隆基为潞州别驾、李隆范为陇州别驾、李隆业为陈州别驾,即日启程赴任。
除却李成器,他三个弟弟都被调任,远离京城。
看来陛下真是怕了,将年轻的李家子弟都送的远远的,免得再惹祸上身。而我们与李隆基也因这圣旨,又在潞州重逢了。
此时李隆基正大步而入,楼内颇有些身份的忙都起身,笑颜相迎。我远看着他就在正中落座,不禁对李成器道:“太平和你,两个对皇位最虎视眈眈的人,却在圣旨上只字未提,整日在外逍遥,你说陛下在想什么?”
“想什么不重要,”他看了眼楼下,平淡道:“三年之内,我们会重返长安。”我顺着他的视线去看楼下,李隆基左右已落座两人,看着生疏,却颇有武将气度:“婉儿也这么说,三年后,我们会在长安再见。”
至于那后半句,我没有告诉他。
他明白我和婉儿的情义,若有可能,必会如此次宫变一样,尽力保住婉儿性命。
高台中,渐起了乐声。
我与姨娘早约了进香,小坐片刻后,便起身离了房。岂料方才走出坊门,就迎面撞见个妙龄女子,见到我微顿了下脚步,待深看一眼后竟忽然就躬身行了礼。我仔细打量她的容貌,确是未曾见过,只好略颔首,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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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器不在潞州时,我常与姨娘在一处。
姨娘改嫁的夫君王毛仲是个高丽人,无巧不成书的是,他正是李隆基来到潞州之后,格外重用的一位武将。起先因李成器的原因,姨父已待我极为小心,一次我在他府上与李隆基偶遇后,更是处处显得谨慎。
也因这关系,我在他府上颇不自在,渐不大登门,只和姨母约在外相见。
这一日,我正和姨母闲走过德风亭,恰就见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人影。
姨母见我停下脚步,不解看我:“永安,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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