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荡三十年》第34章


,消费市场更是一派萧条。经过几年的宏观调控,通货膨胀的压力日渐释放,通胀率几乎下降为零,但是,消费过冷的景象却同时出现了。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报告,到1997年中期,全国的工业库存产品总值超过了3万亿元,出现了“结构性过剩”的现象,95的工业品都是供大于求。6月份,国家经贸委、内贸部、对外贸易经济合作部等不得不联合成立了全国库存商品调剂中心,以求加速企业商品流通,这种积压景象只在1990年时出现过一次。
就是在如此恶劣的大环境下,那些超速发展而对风险毫无预警的著名企业都因各种不同的原因发生了可怕的雪崩,使得该年度成了企业史上的一个“崩塌之年”。①在这部30年的企业史上,出现过两个崩塌之年,第一个是第二个是2004年。
月,因“标王”而显赫一时的山东秦池酒厂被曝光“白酒勾兑”丑闻。在此之前,秦池的销售一直很旺盛,白酒罐装线从两年前的5条增加到了47条,它还被评为“中国企业形象最佳单位”。就当姬长孔兴冲冲地赴北京领奖的时候,经济参考报》刊出一条爆炸性新闻,该报记者经调查发现,秦池在山东的基地每年只能生产3000吨原酒,无法满足市场的翻番增加,因此,该厂从四川的一些酒厂大量收购原酒,运回山东后进行勾兑。记者找到了向秦池供酒的四川企业,他们还细致地描述了他们看到的被吹嘘是中国最先进白酒罐装线的实际现状,“秦池的罐装线基本是手工操作,每条线周围有十多个操作工,酒瓶的内盖是专门由一个人用木榔头敲进去的。”这篇报道如滚雷般地传播到了全国各地,几乎在很短的时间里,它被无数报刊转载。一直被媒体高高吹捧着的姬长孔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这样的局面,他唯一想到的办法是派人到报社做公关,表示愿意出数百万元“收购”这组报道。“标王”就此“陨落”,年底秦池销售额从9。5亿元跌到6亿元,再一年跌到3亿元。2000年7月,秦池还不出300万元的货款,法院裁定拍卖“秦池”商标,公告贴出,全国无一人应拍。
“世界不再令人着迷”
也是1月,在南方的珠海,漏*点四射的史玉柱走到了悬崖边。巨人集团被曝光出现了财务危机,它发动的保健品大战耗费了所有的资金,同期在建的巨人大厦在完成地下工程之后就因为资金短缺而停了下来。1月12日,数十位债权人和一群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到巨人集团总部上门讨债。危机迅速被放大,种种关于巨人集团资产被查封、员工工资被拖欠、高层经理携款潜逃等负面新闻连篇累牍地出现在报刊上。那段日子,被媒体捧为“时代偶像”、一向缺乏公众沟通能力的史玉柱把自己关在一间300平方米的总裁办公室里,拉下所有帷幕,拒绝与有外界任何接触,数十日在不见一丝阳光的大房子里孤寂地坐着。根据当时的情况,只需要有1000万元左右的资金,巨人大厦就可重新开建,诸多冲突就会被缓解,可是史玉柱就是没有办法找到这1000万元。他整天在大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把地毯都踩得坑坑洼洼了,却还是束手无策。日后他哀叹说,“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了。”火力凶猛的报道终于把巨人集团彻底摧毁,品牌受到重大伤害,销售商拖欠货款不付,各地分公司纷纷瓦解。仅半年,巨人集团就宣告解体,史玉柱身无分文,惶惶然离开珠海这块伤心地。他游荡大江南北,最后辗转到南京蜇伏了下来。史玉柱的败走在当年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在后来的三年里,一直有青年人给他写信,询问他的现状,希望看到他重新站起来。他的一位浙江大学学弟在给他的信中写道,“你必须站起来,你知道吗,你的倒下伤害了我们这代人的感情。”三年之后,舔净伤口的史玉柱果然以一种十分怪异的方式站了起来。
保健品行业的另一家明星企业三株集团的状况一点也不比巨人集团好。在去年实现了让人咋舌的80亿元销售额之后,公司管理上的混乱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为了追求高速度,三株广招人马,它在地区一级的子公司就多达300多家,县级办事处2210个,乡镇一级的工作站则膨胀到13500个,直接吸纳的就业人员为15万以上。这支十多万人的销售大军如蝗虫一样在各地乱窜,种种夸大功效、诋毁对手的事件频频上演,单是1997年上半年,三株因“虚假广告”就遭到了起诉十多起。吴炳新在内部总结会上气愤地说,“现在有一种恶劣现象,临时工哄执行经理,执行经理哄经理,经理哄地区经理,最后哄到总部来了。吴炳杰(吴炳新的弟弟)到农村去看了看,结果气得中风了,实际情况跟向他汇报的根本是两回事。”年底,三株销量出现大幅度滑坡,比上年锐减10个亿。吴炳新在年终大会上痛陈“十五大失误”,其中包括市场管理体制出现严重不适应、大企业的“恐龙病”严重以及财务管理出现严重失控等,三株危机震惊全国。作为90年代中期最高调的企业,三株集团的全面崩塌源于一个偶发事件。湖南省常德汉寿县一个退休老船工陈伯顺花428元买了10瓶三株口服液,服用后出现遍体红肿、全身搔痒症状,不久后病发死亡,陈伯顺家属状告三株。1997年底,常德法院认定三株口服液为不合格制品,并一审判决三株败诉。此案见报后,给风雨飘摇中的三株以致命一击。到1998年的5月,三株全面停产。让人欷虚的是,1999年4月,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判决陈伯顺之死与三株无必然因果,三株集团胜诉。而此时,三株的销售体系已土崩瓦解,它留给中国商业界的只是一道耐人寻味的思考题:一个年销售额达80亿元的保健品帝国为何如此脆弱?
保健品市场的信用崩盘和急速萎缩,祸及业内所有的激进企业。那家跟三株一样靠大言不惭的广告轰炸起家的沈阳飞龙此时也奄奄一息,总裁姜伟向媒体发表了一篇长达万字的我的错误》一文,公开承认犯下20个失误,其中包括决策的浪漫化、模糊性、急躁化等。姜伟用一种不无“浪漫”的笔调对自己痛加指斥:“总裁经常处于一种急躁、惊恐和不平衡的心态当中,导致全体干部也处在一种惊弓之鸟般的心态当中。在这种自上而下的心态中,片面决策有之,错误决策有之,危险决策有之。”在那个无比激越的青春期年代,企业家们显得非常直率,他们并不惮于向公众坦陈自己的错误,而没有考虑到这种“公开的检讨”将对企业经营造成怎样的伤害。
年底,在风声鹤唳中,广州太阳神公司的创始人怀汉新也黯然宣布辞职。太阳神是最早因为多元化战略而付出代价的著名企业之一。就在销售额创纪录地达到13亿元之后,怀汉新吹响了多元化的号角,他将坚持多年的“以纵向发展为主,以横向发展为辅”的公司战略改为“纵向发展与横向发展齐头并进”,一年之内上马了包括石油、房地产、化妆品、电脑、边贸、酒店业在内的20个项目,在新疆、云南、广东和山东相继组建了“经济发展总公司”,进行大规模的收购和投资活动。怀汉新对这些项目寄予厚望,甚至提出了近乎“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豪言壮语。在此后的两年内,太阳神先后在这些项目中投入3。4亿元,而非常不幸的是,这些项目竟无一成功,却耗尽了太阳神的资金和精力。怀汉新日后痛言:“在追求高速发展时,没有进行专业化体制的建立,没有注重建立规范的投资审核和操作以及跟踪、评价、监控体系,导致了混乱及一些不必要的资源损耗。”1996年公司出现1100万元的亏损,1997年亏损扩大到1。59亿元,在香港上市的股票股价跌到惨不忍睹的9分港币。12月,怀汉新辞去总裁职务,从此深居简出,太阳神江河日下。
在连锁商业领域风光无二的郑州亚细亚公司同样陷入了绝境。那个一心以日本八佰伴为榜样、想要成为中国商业第一人的王遂舟看上去是一个雄心过于膨胀的企业家,他开在各地的亚细亚商场无一盈利。从1996年底起,一连串的恶**件频频发生,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被厂家软禁并拖到黄浦江边暴打了一顿。天津等地的商场甚至出现了商品被哄抢一空的局面,各地供应商集体到郑州找王遂舟讨钱,他们在一堵挂满了奖状和铜牌的“荣誉墙”上拉起了“亚细亚为何欠账不还?”的横幅。1997年3月15日,凄风苦雨中的王遂舟向他的部属们宣布了辞职的决定,亚细亚集团负债6。15亿元,资产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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