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色之城》第505章


风儿吹过,掠过我的手心,那血色也隐去,最终划作一滴滴闪亮的冰珠,被风风干,了无痕迹……
命运,对我如此的不公!我爱上他的时候,我并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离去……永不见。
春树,执着的春树,温柔的春树,深情的春树,一直等着我真正爱上他的春树,
我的春树,死了。
***
我的脚突然被一只手死死抓住,当我迟缓地转过身去,看到满脸是血的乔泰。他趴在地上,神情复杂地看着我,不知是怨恨还是激动——似乎并不重要——他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他要杀我?我目光空洞地盯着他,巨大的悲怆早已淹没了恐惧,因此,我不再恐惧。
如此近的距离,来不及躲闪。“想杀我尽管开枪吧!”我淡漠地看向他手里的枪,挺起胸膛。
他也活不了多久啦,因为,他是溪泉,春树没了,他也会消失。
我斜睨着他,开始冷笑。
他果然举起了枪,不过并未指着我,而是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我恨你!柳拾伊!”他颤抖着说道,“你是我的女人却始终对我视而不见!老子很不爽!”
他的脸因剧烈的痛苦扭曲得变了形。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我这才注意到他的一条腿竟被活生生地砍断了,露出森森白骨。那一长条斑驳的血迹证明他刚刚是一路爬过来的。
我的眼睛被这血腥的一幕刺痛。刚才若不是他替我挡了那个蛇蝎女人一枪,我早就死了。况且,他为了我,跟那个女人厮杀在一起。从不远处那个女人仰躺着不动弹的形状看她不会再对我构成威胁。 
可是,乔泰从来都是自私而邪恶的人,他恨我为何还甘冒生命危险来救我?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想杀的人正是他自己。
原以为他杀清水洋子是为了留给自己亲手杀死我的机会——这更像他的风格。然而此刻,他拿枪对着的竟是他自己的太阳穴。
这个邪恶而乖戾的男人对我而言就像一个摆脱不掉的噩梦,同时也是一道谜。
“乔泰!”我平静地对他说话,“即使你良心发现,愿意自杀谢罪,二十年后还是做不成好汉了。 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你这种人还是会轮进畜生道!”
脸上的水泽又起,是我的泪在流。
我居然为他流泪——一个出卖、杀害自己同胞的畜生!
难道因为是我把他卷进这个时空、成全他残忍的杀戮而落下这遗憾的泪水吗?还是为了他最终没忘自己是个中国人而落下喜悦的泪水?或者,是为了他曾经对我做过的那些既恶又善的事?
我已无法辨别。他是溪泉也罢,是乔泰也罢,注定了会消失。
我也会吗,被他杀死,然后被带去紫金殿?
可现在,乔泰的枪口对准的是他自己!
“我恨你!你就没让我爽过!”他哭起来,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辛凤娇!我——恨——你!”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叫道,骤然像个歇斯底里的怪物。
我惊惧地发现他的眼睛在变化,同时露出绝望的神情,“我恨你,你爱尔忠国,你爱泉溪,却独独不爱我。我比他们强大得多,你却不爱我!我不会善罢干休的。不管你过去是谁,现在是谁,将来是谁,你都是我的!我的!”
他的脸变了模样,忽而是乔泰,忽而是溪泉,像在努力与某种力量抗衡,他的脸孔不断扭曲、变形,枪口时而对准我,时而对准他自己,
最终,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声音变得平静:“我答应过以后再也不碰你,因为你是我的女人,现在,跟我吻别吧!”他露出凄惨的笑容。“最后一次,从此以后,再也不碰你一下!”
我流着眼泪摇头:“我说过我不愿意给予你的永远都不会答应!”
他的脸绝望而忧伤。
“砰!”枪响了。
乔泰倒在血泊中。随着他的脸迅速变化成溪泉,他的身体也开始融化,就像先前春树消失时一样。 
同泉溪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如昙花一现,很快在稀薄的雾气中淡化,转眼他的肉体也荡然无存,唯有晶亮的冰珠闪烁在空气中……了无痕迹……
手枪“啪”地摔在地上的声音,令我从惊悚中醒来。风里却听见溪泉缥缈如烟的声音:“……辛凤娇……我恨你……柳拾伊……我……不……恨你……”
无论是乔泰,还是溪泉,都没了,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
我转向厮杀声响起的方向。
忠国撂倒一个鬼子,高大的身体踉跄着站立不稳,仿佛用尽了力气随时都会轰然倒下。
满地都是鬼子的尸体,最后一个鬼子从地上撑起来,跌跌撞撞地举起长刀,“啊——”的发出一声怪叫却并未动身,先把杀气放了出来。看来这个鬼子也没力气再拼杀。
忠国站在那里跟鬼子对峙,刺刀距离他的身体仅仅两米远,只需向前一送,便会扎进他的身体里去。
我来不及细想,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这个鬼子再跨向前一步!
脚底就是一把手枪——乔泰丢下的。我以最快的速度抓住它。
抓枪,瞄准,射击,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一声脆响,没再卡壳。
鬼子应声而倒!
忠国双手撑在膝盖上顿了一会儿,向我一竖大拇指:“好样儿的。”声如蚊纳。
我向他走过去,只见被我射中的那个日本人太阳穴还在往外汩汩地冒血。
仅一步之遥我便能触到忠国了,他却脚底一软,跪在我面前。
我紧紧抱住他,劫后余生的激动、担心、后怕一古脑儿涌上心头。同时,他身上浓郁的血腥气刺激着我异常敏感的嗅觉——他伤得不轻。
刚要检查他的伤口,他突然一扭身,一把匕首从手里飞了出去,远处传来某物仆地的声音。回头看去,是清水洋子那个死女人,正在地上抽搐。
“拾伊,去,结果了她!”忠国捡起一把长刀递给我。
我咬着唇接过刀,带着满腔的愤怒和仇恨朝那个死女人走去。
她满头满脸的血,但还在笑,牙齿上也沾满血。“伊~~”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来。
我高高地举起刀,漠然地看着她,沉沉地说道:“你还我的春树!还我的春树!还我的春树!”说完狠狠地砍向她,一刀又一刀……
记不清一共砍了她多少下。
那张脸,血肉模糊,再也辨不出原来的样貌,但她的牙齿依旧咬着,仿佛一直在挤出那个声音“伊~~”
环顾四周,尸横遍地,犹如一片静寂的露天坟场。
我,是唯一站着的人。
忠国,也倒下了。
我踉跄着跑过去抱住他。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就此长眠不起。
“求求你睁开眼睛,忠国!我不要再失去你,我不能再失去你!”我嘶哑着喉咙叫唤他。
他依旧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抬头仰望铅灰色的天空,我欲哭已无泪。“老天爷!你究竟想怎么样?你究竟想怎么样?你这个老……”
“不要再骂老混蛋啦,凤娇,”忠国微弱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不知何时,他又睁开了眼睛。“死人都会被你骂醒!”
我使劲咬了咬唇,一个劲儿抽气。“国哥哥,你没死。。。。。。”
从他叫我凤娇那声出来,我就知道没能瞒过他,他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我怎么也不敢死啊。”他挤出一点笑容,神态疲惫至极,“哥哥太累了。”
可是他突然意识到忽略了什么,眼睛四下搜索,“……春树呢?”
我躺下,抱住他,将头靠在他肩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忠国的声音开始惊慌:“春树他……”他挣扎了一下,但力气虚脱,没能坐起来。
“……”我的唇几开几合,脑中始终浮现春树消失前的模样,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拾伊……放声哭出来吧,不要强撑着自己…………哭出来。”他的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我的头,将他的呼吸埋在我的发里。
我哭不出来,半晌,我喃喃说道:“他只是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忠国,你知道吗,他就是泉溪,我梦里梦到的那个神仙,他一直在保护我,做我的守护天使,可是,他留在这里太久了,必须回天上去。”
忠国没有说话,唇向下吻在我的额头上。
“他走之前,祝福我们一定要幸福。”我轻轻地告诉他。
忠国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寻找到我的唇,极轻的吻着,他的泪水流在我的唇上,又顺着唇,渗进我的口内,随着一次艰难的吞咽动作,钻进我的心里;
带来涩涩的痛。
身与心疲惫到极点,我却不再悲恸。泉溪风中的那句话不是与我诀别,而是来生的邀约。
但愿他今后是泉溪,永远是泉溪,只能是泉溪,
因为,我还没能来得及告诉他…………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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