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花里十年歌》第80章


川画知点点头突然冲到川御安面前紧紧抱住他,“哥哥,歌鸢会好起来的,别难过。”然后她拉着沈子衿,“子衿,我们先走吧。”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夜,川御安这才收回目光。雪越下越大,今年的雪似乎比过去任何一年的都大。川御安的黑发上点缀着白雪,他的头发不像申国男子束起来,而是任由它散在脑后。北方男儿的粗犷就从这无拘无束的头发开始。微有些冷了,川御安吐出口气,向碧空殿走去。
天庭,司法所。司法神阮无形端坐在百阶之上。
“羡鱼,你的事天帝已经知道了,册仙的十日之休已经没有了。明日便是你的册仙礼,天帝仁慈,你若能躲过天火之谴,仍能成为鲤鱼仙子,你若不能,那无论最后你是打回原形还是灰飞烟灭,你就只能自尝苦果。”
羡鱼跪在百阶之下,摸了摸耳垂上剩下的七滴水珠,忽然它们全都化成烟散去。
“你私自下凡已触犯天律,为了警示后人,这十日之休的法力便不能再用。”阮无形说道。
羡鱼抬起头,“如果我自愿放弃成仙,可以吗?”
“你简直胡闹!”阮无形从座上站起,“你可知每千年才有一次的封仙名额有多珍贵?当初既是你自己选的这条路,你便不能再随心所欲任性胡闹。你现在放弃,让天庭如何向当初那些渴望封仙的准仙交代?”
羡鱼不断摇头,哭咽道,“我不要成仙,不要成仙,求司法神君成全我,我不要成仙···”
秦澈跪在羡鱼身旁,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哭泣的羡鱼,悲伤又疼惜。悲伤的是,他等了千年终于等到了她可以封仙,她却不要了。疼惜的是,羡鱼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却已无法逆转。
“不要说了,回去准备明日的天火之谴吧。”阮无形面无表情的说完转身消失于百阶之上。
天历神和一万三千五百年,凡历初月元年,建初元年,除夕。
天庭百花台若水池中,熊熊天火已经燃起,上百位仙人站立于台上看着台下池边的受劫者,羡鱼。
只不过是站在池边,羡鱼的脸已被热气烤得通红,嘴唇有些干裂。身旁的秦澈拉住羡鱼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安定,“阿鱼,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阮无形立在半空熊熊火焰之上,语气森严,“现在行天火之谴,除了受劫者,其余人等一律退至百花台。东湖神君,快上去吧。”
羡鱼微笑着看着秦澈,“放心吧,澈哥哥,我扛得住。”秦澈用力握了握羡鱼的手,飞上了百花台。
阮无形飞身至云端,火焰立刻涨高足有两米。“羡鱼,准备好了吗?”阮无形的声音冷冷的从云端传来。
羡鱼点点头,深吸口气,飞身跃入熊熊燃烧的火焰。
就在跃入火焰那一刻,羡鱼的心是满足的。人间四年,兜兜转转,至少自己看了这许多,经历了这许多,也最终明白了自己的心。虽然只有短短四年,但从始至终都有姬莘陪着,也足以抵过之前的百年千年。现在她离去,投道轮回抑或灰飞烟灭,她的心也是欢喜的,不觉得痛或悔,只是有点舍不得,舍不得···
姬莘,爱过你,被你爱过,往后的年年岁岁,我便再也不会孤单。
羡鱼缓缓闭上双眼,忽听百花台传来众仙疾呼···
第75章 大结局(下)
“东湖神君···”百花台上的众仙人惊呼,就在羡鱼飞身跃入火焰的瞬间,秦澈一跃跳入池中。秦澈站在池中,周身被火焰团团裹住,他的双手支撑着羡鱼的身子不让她落下。
“澈哥哥,你干什么,快放开我···”羡鱼看着秦澈被火焰烤得通红的脸着急道。她想要挣开秦澈的双手,只是他抓得太紧,又暗自往她身上输送仙力,一旦她先离开,两人都会被仙力反噬。
“秦澈,你快上来!”阮无形站在云端大声道。
“无形,看在你我多年朋友的份上,这事请你不要告诉天帝。”秦澈额头不断冒冷汗,嘴唇开始干裂。
“可你已经为了她耗去了千年功力,你如何受得住这伤筋断骨,噬心噬脉的天火!”阮无形说道,“天帝已经看在你的情面上没有将她打入轮回,你用千年功力换她一个重生的机会,你还要再耗去你剩下的千年功力吗?”
“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不用劝我了。”秦澈抬头看着羡鱼,笑道,“阿鱼,别怕,不会有事的。”
“澈哥哥···”羡鱼的眼泪流出被蒸发成烟,“澈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不值得的···我天生就不是做神仙的命,你不同,你悟力过人,凡间十年便封仙,你为什么要为了我耗去你的功力?你快放开我,放开我,我的事我自己承担,无论什么结果那都是我应得的。澈哥哥,你快放开我···”
秦澈看着羡鱼,淡淡笑着,“阿鱼,值得的,值得。不管是修仙的那十年还是封仙后的这十年,我都只想看到你的笑容。你别哭,我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我很高兴。”
羡鱼眼泪不住的流下,却在半空化为轻烟。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总是明白得这么晚?
火越来越热,羡鱼感到自己的腿已经变成了鱼尾。她已看不清任何东西,也看不到秦澈的脸,只是感觉秦澈的双手仍然用力的支撑着自己。羡鱼的意识逐渐涣散,就在闭上眼睛陷入黑暗的一刹那,她感到自己被使劲的抛了出来。热气消散了,空气清新了,浑身的疼痛感也没有了,羡鱼缓缓闭上了眼睛。
禾国景里,大年三十,上元公主千若青和少年丞相范城炎大婚。花轿从皇宫抬出一路到达范府,拜堂成亲之后,范城炎骑着马走在花轿前面,一路领着队伍重新回到皇宫。随后皇宫举行登基大典,千若青成为禾国新任皇帝,也是禾国史上第一位女皇,改年号为凤仪。
除夕夜,景里郊外一匹马疾驰向申国而去,千若青和范城炎同坐马上。千若青微微侧头对身后的范城炎说道,“郢城的雪一定很美。”
大雪飘洒,彰武县郊外一座草屋内,炉子里燃着旺旺的炭火。沈子衿端上一盆冒着热气的鱼汤,对抱着酒坛从屋外进来的川画知笑道,“来,吃饭了,今天好不容易才钓到的。”川画知把酒塞子拔出,倒出两大碗的桃花酒,“这桃花酒得酿上一年才醇香,可惜这才酿了半个月。”沈子衿笑道,“除夕夜喝自己酿的酒才有味道。你想喝正宗的,屋后树下那几坛子就留着明年除夕再喝。”
沈子衿走到川画知身边,拍落她身上的雪花,握住她的手走到火炉边,“暖暖手再吃。”
川画知笑着,草屋外的夜空,一轮明月散发着幽幽的清辉。
“莘哥哥,你看那月亮多圆啊···”沈歌鸢指着天上的月亮笑道。碧空殿旁的亭内,川御安拥着沈歌鸢,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笑道,“是啊,多圆啊···”
寒风呼啸,川御安紧了紧歌鸢身上的披风,良久静静地看着女子明媚的侧脸,两人在月光下满足地笑着。
姬婴仰头看着遥远的天际那一轮明月,挨着墓碑坐下,斟了酒一饮而尽。他头靠着墓碑看着明月,眼神迷离,“穹月,这月多像你···”他斟了一杯酒倒在地上,“来,陪我喝一杯。”酒洒在墓碑前的芍药上,暗红的花瓣沾上酒滴,像酡红的醉颜。
大雪纷纷扬扬,姬莘坐在篝火旁,看着银光泠泠的湖面,手中摩挲着那块通体碧绿的刻花玉佩。周遭都是冷冷清清的寂静,姬莘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桃花眼淡笑着。
没事的,羡鱼,我等你。
天色熹微,新的一年又开始了。姬莘站起来,看着平静的湖面,转身向古道走去。
“姬莘···”
姬莘听见羡鱼的声音,猛地回头。
空无一人。
几步外的沙滩上有一条红鲤跳动着,姬莘快步走过去。红鲤的身上有被烧过的痕迹,鳞片有些变成了黑色。姬莘小心翼翼的捧起红鲤,用手舀了水轻轻地洒在它的身上,洗去它身上的灰尘和伤痕。姬莘爱怜的看着红鲤,红鲤似乎在对他笑着,眼角却滑下一滴泪。
姬莘捧起红鲤,神色温柔似三月春风,声音温润若清泉击石。
“羡鱼,我们回家。”
初月二年大年初一,姬莘脱掉外面的大氅,捧着手中的红鲤向古道旁的马走去。他穿着一身玄白纹云的衣衫,腰间挂着一个通体碧绿的刻花玉佩。
传说,神仙封仙前要受天火劫,烧掉尘缘,断掉凡根,就像人死后要喝孟婆汤,忘掉一切前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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