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劫》第94章


站在原地,我怔怔地看着卫琴蹲在雪地上在找那十字架,右手拨弄着积雪,左手的袖管却是空空如也,一阵风拂过,那袖管竟是随风扬起……
我咬了咬唇走上前,看到我的脚,卫琴愣了一下,抬头看我。
随即缓缓站起身。
“怎么回事?”咬着唇,我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在战场被偷袭了。”见我如此表情,卫琴稍稍低头,真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可是……卫琴,被砍的那是你的手臂啊!
“呵,本来那一刀是向着我的脸招呼过来的,可我想万一毁了容胖丫头认不出我怎么办,就忍不住抬手挡了一下,结果废了条手……”半晌,他抬头看着我,笑眯眯地道,仿佛在讲一件与他无关的笑话一般,但却见我始终是面无表情,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小,最后又低下了头。
我没有看他,只是蹲下身在雪地里找那掉落的十字架。
低着头,我拨弄着地上厚厚的一层积雪,眼中却忍不住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打在雪上,融化了那雪,变成一个个小小的洞,仿佛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对不起……”卫琴弯腰,在我耳边低低地道。
咬了咬牙,我猛地抬头,“为什么总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被砍断手的是你,不是我!”咬牙,我气急。
卫琴单膝着地,看着我,用仅有的石手轻轻拭了拭我的脸颊,“抱歉让你担心,抱歉越女的见死不救……”
我看着他,原来他是内疚孩子的死,内疚越女的见死不救,呵呵,傻孩子,与你无关的,就算你在场,越女也不见得会救我。勾践下令要孩子死,越女又岂会插手?
卫琴伸手轻轻替我拂去散落在额前的发丝,“胖丫头……你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他看着我,轻轻开口,“我从来未像现在这般幸庆……我是你的亲人。
我怔了下,随即低头,抵着他日渐宽厚的肩膀,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傻孩子……他知道我想生孩子,是因为我想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他明明是那样排斥自己与我的血缘关系,他明明……如今却还是间接承认了这姐弟关系……
他的心里,又该有多苦?
我真是自私到了极点。
手掌触到了那雪地上的十字架,我拾起,抬头细细地替他重新挂在脖子上……风中,那不时扬起的火红袖管,分外的刺眼。
那只手臂,连同手臂上那个纹身,一同消失不见。
卫琴从未跟我讲我那一场战争,那一场让他失去一条手臂的战争,但我知道,那一定无比惨烈……
只是……那个红衣的孩子……终是活着回来了。
卷四:尾声 纵虎归山
下午的时候,有宫人过来传话,今晚夫差在大殿设宴犒赏三军,庆贺凯旋,众妃嫔需一并出席。
我点头,应诺。
“夫人,昨晚温大夫死了。”梓若替我挽好头发,又仔细端详了一番,道。
“温大夫?”看着镜中面色苍白似鬼的自己,我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那妇人有没有好好安葬那个孩子……
“嗯,就是那个本来该替夫人你接生的大夫,听说昨晚被人杀死在家里,死的时候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银子,连口中都塞着银子,死相十分可怖……”梓若道。
我回过神来,皱眉,“口中塞着银子?”
“嗯。”梓若点头,一脸的戚戚焉。
那晚大夫那么凑巧地出宫,定是收了谁的好处,只是若真是那幕后的主谋杀人灭口,也不会用银子塞他的嘴那么怪异……
我心里微微一紧,忽然想起了留君醉瘦嬷嬷的死。
“我看到那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在房间里数钱”,那一日卫琴的话犹在耳边。
“然后我听到你被卖掉了”。……卫琴皱眉的模样。
“所以,你烧了留君醉,烧死了嬷嬷?”我叹气的声音……
“嗯。”卫琴低低的应声。
“夫人?夫人……”梓若的声音唤醒了我。
我回过神来,低低地叹了口气,那个大夫的死,与卫琴有关吗?
梓若拿了梳妆盒来,细细地在我脸上描画着,我闭了眼,任她在我脸上涂涂抹抹。
“夫人,你真的很漂亮啊。”半晌,梓若轻叹。
我缓缓睁开眼,看着铜镜之中那个华衣美服的女人,柳眉轻描,眼若含星,唇上一抹朱红,娇艳欲滴。
微微勾唇,妩媚至极,十足一个绝代妖姬。
不得不承认,梓若的妆画得很好,此时镜中那个一笑可倾城的女子,与半刻之前那个面容苍白似鬼,满眼哀戚的黄脸婆,判若两人。
这才是祸水该有的模样,不是么?既然伍子胥他老人家如此看重我这祸水的影响,我又怎么能够让令失望呢?
更何况今晚,想看我笑话的大有人在,在他们眼中看到的,不是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的痛楚,而是一个想母凭子贵的可笑女人的失败。
我,又怎么能够让她们如愿呢?
纵然眼中的泪已经快可以将自己淹没,我也会笑着出席,完成他们心目中红颜祸水的完美形象。
“夫人,你的身体……真的可以跳舞吗?”迟疑了一下,梓若担忧道。
站起身略略活动了一下筋骨,我笑,“这身子骨是差了点,不过也是我自己糟蹋的,活该。”
梓若咬了咬唇,没有再出声。
站在大殿之前,我挺了挺脊背,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走进大殿。
身后,是我一早吩咐梓若找来的乐手。
大厅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仿佛镁光灯一般向我射来,我终于明白什么是万众瞩目了。当焦点的感觉,让我突然想起那一日站在留君醉的高台上的待价而沽的模样。
周围,众人或不屑,或愤恨,或钦羡,或惊艳,而我只是缓缓走进大殿,目不斜视。
一袭白色的狐皮斗篷,斗篷之上,是我亲手染上的点点腥红,如血一般的红……
夫差高高坐在首位,仍是一身嚣张的明黄,他抿唇看着我缓缓走进大殿。
大殿之内,四角之上,皆放着青铜环梁方炉,炉火烧得很旺,大殿之内青烟袅袅,全无一丝寒凉,竟如蓬莱仙镜一般。
丝竹声起。
我缓缓解下白色斗篷,褪下鞋子,赤足立于大殿之上。斗篷之内,是一袭朱红色宽袖深衣,袖口绣有星星点点的白色花纹,一旁的侍婢谦卑地曲膝跪于我脚旁,将掌心所托的一双木屐套在那一双莹白可握的雪足之上。
历史之上,西施擅长木屐舞,不知我所理解的木屐舞与历史上的那一位是否相若?
“西施为贺大王凯旋归来,特献木屐舞一曲。”张口,我笑得千娇百媚,仪态万千。
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夫差扬唇看着我,只是眼眸如深潭一般黑得看不见底,却全无一丝笑意。
抬袖,轻舞,脚下的木屐一声一声敲击在空旷大殿之上,和着回音,依着清幽的丝竹之声……我耳边隐隐浮现的,却是那个雪夜……女儿那一声微弱的啼哭……
“君不见,斜阳已隐,飞雪无声……君不见,楼阁清冷,朱窗蒙尘……”唇轻扬,和着那乐声,那舞声,我轻轻吟唱,“梦里盼君,君难至……”
那木屐之声,那清乐之音……一声一声,都如敲打在我的心坎之上……疼痛难耐……只是我的唇角,仍是那般的轻舞飞扬……
夫差的眼愈发的冷了。
“雪落断人肠……”一曲终了,我盈盈下跪,行礼,回座。
刚刚落坐,便感觉到异样的视线,我缓缓抬头,在我对面左手边坐着的,竟是勾践,立于他身旁的,便是范蠡。
“独乐不如众乐,今日孤王凯旋,与众同乐,来人,赐酒。”夫差举起手中酒鼎,大声道。
众人这才从刚刚一曲中回过神来,纷纷站起身来,连连道贺。
我转身,看到了右位首座的伍子胥,他阴沉着脸,面色不佳的模样。想来是我这般打扮“伤风败俗”了吧,还是……他气恼没有看到我郁郁寡欢,一蹶不振……甚至是香消玉陨?
举起手中的酒盏,我隔着几个人,远远冲他露齿而笑。
伍子胥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在他眼中,在这种丧子之痛中还能笑得出来的女人,该是更符合他心目中的祸水形象了吧。
我低头啜饮,冷眼旁观着众妃嫔眼中喷火的嫉妒,看了回,却发现少了一人,郑旦他……没有出席?
“今日孤王尚有一件要事宣布”,饮着酒,夫差突然开口。
众人忙纷纷停止了交谈,仰头洗耳恭听。
“越君勾践,对我吴国忠心耿耿,孤王为表心意,特许勾践携同夫人家臣一并返越。”把玩着手中的酒鼎,夫差细细地啜饮着,一语惊人。
大厅一片静默,众人皆呆愣半晌。
“大王恩典有如江河日月,微臣永感大恩”,正在一片静默中,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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