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第260章


郑士功简直要气急败坏了,狠狠地瞪了郭元凤一眼。郭元凤便走上前去,蹲到玉荷身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忠诚的丫头,可是你也不能善恶不分呀,就算你抵死不开口,也挡不住这件事,倒是你自己获一个共犯的罪名,你爹娘从此后可没了依靠了。”
趴在地上的玉荷终于动了,她的双肩抖动了几下,随即发出“呜呜”的哭声。郑士功见她出声了,赶紧冲堂下的簿事使了一个眼色,那簿事意会,从身后拖出一只箱子来,着两个衙役抬上去。
其中一个衙役将箱子打开,簿事走过来,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玉荷面前,问她道:“你睁开眼睛瞧瞧,这些物件儿是不是你们二太太房里的东西?”
不等玉荷抬头,乐以珍自己先看过去,先拿出来的是几封信,乐以珍一瞧那扎信的蓝缎子,心就“嗖”地一下子提了起来——那是她进怀府之后,怀明弘头一次回家,对她有了一种朦胧的情意,回淮安之后,就给她写了几封信。她当时也想过要把信烧了,晚上对着蜡烛试探了好几回,终究没舍得下手。最后她把那几封信扎好,锁在亮格柜子最上面一层的暗屉里。
那个暗屉,除了她之外,只有两个人知道里面锁着什么。定儿没离开之前,她掌管着钥匙,她走了之后,钥匙交给了玉荷。于是乐以珍便将怀疑的目光投到玉荷的身上。
被作为证物摆在那里的,还有怀明弘送给她的那盏玻璃风灯,再有就是一些衣物,有新有旧,有乐以珍的也有怀明弘的,还有那幅春宫图!
“这些东西,是你们二太太房里的物件儿吗?”那簿事见玉荷不说话,又问了一句。玉荷抬起头来,没有看那些需要她确认的证物,先将视线投向乐以珍。一接触到乐以珍疑惑的目光,玉荷立即泪花翻滚,顺着她惨白的面颊流下去,直滴到公堂的青砖地面上。
郭元凤见此情形,凑近玉荷说道:“玉荷,你可要想清楚了,主子固然重要,可是还能重要过爹娘去吗?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你该知道怎么做的。”
玉荷垂下了头,也不去看那些证物,呜咽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来:“是……”
郑士功紧张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继续问道:“你天天跟在你家二太太身边,你家二太太的事,你最应该清楚,我问你,你家二太太和二少爷之间,到底有没有不正当的关系?”
玉荷听了这一问,将头使劲地抵在青砖地面上,大哭出声。那簿事不耐烦,抬脚就踢在玉荷的肩膀上:“有没有?快说话!哭个什么劲儿?”
玉荷被踢得翻了一个身,突然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郑士功大声吼叫道:“是是是!有有有!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家二太太与二少爷一直就有私情,经常去城西的宅子里私会,都是我亲眼所见!那些信是二少爷写给我家二太太的,二太太一直藏在柜子的暗屉里!这些衣物是他们俩儿在私宅里穿用的!都是我经的手!我们家老爷是二太太害死的!那毒药是我从药店买回来的!今儿早晨二太太借给老爷炖燕窝的机会,放进了燕窝里,毒死了老爷!还有什么?你还要我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就应什么!这样总成了吧?”
玉荷喊到最后,声音如劈裂了一般。郑士功却得了意,冲簿事一摆手:“让她画押……人证物证,铁证如山,怀乐氏!怀二少爷!你们还是认罪了吧,也好免了皮肉之苦。”
乐以珍的心如跌入冰窟一般,看着玉荷,倒吸了好几口冷气。她眼瞅着那份证词摁上了郭元凤的手印、玉荷的手印、还有冬儿和钟儿的手印。虽然钟儿出场的部分被乐以珍给掐掉了,她还是垂着头摁了手印。
乐以珍知道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她的任何反驳和争辩,只会招来大刑上身。她没有马上回答郑士功的问话,反而看着郭元凤,开口说道:“我和二少爷到底有没有罪,站在这个堂上的所有人心里都有数……郑大人,不如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我家二少奶奶谈一谈吧。”
第二百四十章 女人的仇恨
郑士功听了乐以珍的要求,将眼睛一瞪:“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自己家的客厅吗?这是公堂,哪里由得你想跟谁谈?”
乐以珍料到他会如此说,轻轻一笑:“原来郑大人也知道这个地方叫公堂,郑大人抬头看看你头顶上方的匾额,明镜高悬!哼哼!我就好奇到底郑大人得了多么大的好处……”
郭元凤抢在乐以珍说完这句话之前,对郑士功说道:“虽然这不是我们家的客厅,但还是希望郑大人能给个面子,我家二太太既然提出这样的请求,必定是有重要的话要跟我说,能否借大人一间屋子,让我与二太太叙谈片刻?”
郑士功对郭元凤似乎有些忌惮,听她这样说,转了一下眼珠,抬手向堂后一指:“梁捕头,带两位到后堂说话,你在门口守住喽!”
一个穿红马甲的捕头答应一声,领着乐郭二人往后堂去。
乐以珍虽然没有戴枷,但脚上也有锁链,等她拖着铁链哗啦哗啦地进了后堂屋里,郭元凤已经当间一张椅子上坐好了。
见乐以珍进来,郭元凤并未起身,只是斜仰着脸看她:“二太太死了丈夫,进了大牢,还能如此从容镇定,我真是佩服你这份好修为呢。”
“二少奶奶也不差。”乐以珍脚下沉重,不愿意多走,就在门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害死了老公公,诬陷丈夫和继母入了大狱,还能面不改色地来跟我理论,你这份修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呢?”
郭元凤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右手搭在桌子上,下意识地来回摩挲着桌面:“从哪里来的?从我进怀家开始!当初嫁进怀家,我就打心里不愿意,可女人的命由不得自己,我爹非要我嫁,我也逃不出这个安排。本来我想,随便相公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辈子就这么过吧,可偏偏让我遇上明弘……论长相,论德行,论头脑,我自问哪一点都不比你差,为什么他的心就只放在你身上?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我和老爷商量好了,等他养好了身体,我们就带着孩子回凤洲,将这个家交给你和明弘……可是你却将事情推到了眼下这一步……你应该知道你最伤明弘之处,跟我没有什么关系的……”
“我怎么伤他了?你也是女人,你当初也不愿意跟着老爷,那时候你对待老爷是什么态度,难道你都忘了吗?我好歹也是有个身份的,嫁进商贾之家不说,还是为了冲喜急匆匆成的亲,我心里的苦处,怎么就没有人体谅?”郭元凤有些激动,站起来走到乐以珍身边,绕着她转圈,“才成亲没多久,他说离家抬脚就走,连个招呼也不跟我打!一年多时间里音信皆无!这样也就罢了,到底他肯回来,我们都还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可是我却听冬儿说,那段离家的日子里,他唯一写过书信传递过消息的人,不是老太太和太太,也不是我这个妻子,竟然是你这位继母!这有多不符合常理!”
“还有!他明明就是一个强势的男人,他明明就能担起怀氏的担子,却甘心屈于你的手底下,成天绕着你转,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当别人都是傻瓜,看不明白吗?”
“私盐被查,才多大一点事呀!用得着两个人上京吗?你们趁着老爷身体不好的当口,明目张胆地跑到外面鬼混!简直当我是个摆设!”
“你胡说!你不懂生意上的事,当然不觉事大!当初私盐的事若是处理不好,怀氏百年基业就会毁于一旦!身边那么多人跟着,都可以作证明,我和明弘是清白的!”乐以珍受了冤枉,“呼”地站起身来,脚下的铁链便发出哗啦一声响。
“清白?你深更半夜往他的客房里跑,那叫清白?你成宿成宿地站在他房门口,那叫清白?他千里迢迢地从京里运花纸伞装点你的宅院,还清白?你真当我是白痴?”郭元凤咬着牙凑近乐以珍,恨恨地盯着她看。
郭元凤说得如此详细,乐以珍一下子想起玉荷来:“玉荷到底是什么人?是你安排她进的府,对不对?”
“当然!”郭元凤对自己这一步棋非常得意,“你和老爷在凤州那一年,老太太生病,太太念佛,家里进个人出个人,可都在我的手里,玉荷并非府里所知道的那般身世,她不是孤儿,她的爹娘活得好好的,在我娘开的庄子里做活儿呢……我让她进府时,还没有想好确切的用处。可是后来你回来了……府里的女人,老太太老了,太太心灰念佛了,就只有你跟我有的一比,我当然就把她安排在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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