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歌凝》第90章


“你以前说,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他缓缓靠近我,这样的步伐,似乎隐约带着点小心的味道,“她是死了,但你还是活着的!既然命运是不因别人而有变数,你就不应该为她而死!你要死了,她一定不会因你来陪她而有一点点高兴的!她一定会恨你!”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我嗔了他一眼,偏头一笑,“再说,也来不及了……”话音未落,一股腥甜从胸中直冲上来,我再也忍不住,一手扶桌一手抚住胸口,弯腰“呕”的一声,将那股温润全吐了出来,接着便是止不住的大声咳嗽,咳得仿佛肺都要裂了一般使劲。整个屋子都是空洞而迸发的咳声。在我终于支持不住浑身的瘫软,即将跪倒在地时,一双冰凉的手有力地扶住了我的双肩,有了支撑,我整个人几乎都是挂在他的身上了,因此可以清楚地看见青石地板上,咳出的几滴殷红的鲜血。趁着咳嗽的间隙抬头看他,他已脸色铁青,剑眉紧蹙。我刚勉强一笑,吐出几个字,“我说得很对吧……”一口浓稠的血液就吐了出来,还有着红色的血沫,我的双肩几乎都要被他的手给箍断了,但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痛。意识已经混沌,而视线逐渐模糊不清,朦胧中我只是感觉被人紧紧搂在怀里,笼罩我的,是熟悉的清冷的气息。但是为什么,眼前渐渐昏黑的我,竟然能够“看”到他冷漠的眼里,泛出了一片温柔疼惜的涟漪?还有,为什么我会感觉得到,搂着我的坚实的胸怀,竟然微微在颤抖?
“你不准死!你给我听着,你……”声音骤然停止,又似乎定了决心般,耳旁蓦地是灼热的呼吸,以及决绝又决绝的话语,“她自觉死得很冤—她不瞑目!她让你为她报仇,你听到了没有?!”
心里猛地一惊,我强睁着眼,只是脑海里空白一片,最后的一幕,是他摸索着从我的腰间解下我的荷包,举在我的眼前时,是一抹与血一般的鲜红色,
“—若不信,你看看她给你的荷包!”
第八章 结盟
……无边无迹的黑,无边无迹的暗。笼罩我的是弥天黑雾,以及死一般的寂静。处在其中的我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只得呆呆地站在那里,寂寞的姿势似乎是在等待着谁。但是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忘记了自己伫立了到底有多久,依然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踪影。而那片混沌的雾气,却是渐渐散去……
睁开眼的一瞬,映入眼前的是高横的屋梁。四下无人。躺在自己的床上,茫然地望着房梁,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她真的那样恨我吗?若不是,就不会连我期待见她一面的梦都不愿进入;若不是,病成那样怎么还可能救得回来?
静静地躺了会儿,总有一句话在脑海中若隐若现。忽然,“—若不信,你看看她给你的荷包!”
低沉笃定的声音蓦然浮现。我猛地惊醒,环顾四周,寂静无人。垂放在身边的手一点点摸索自腰间,触手处是一团温软,握紧了身侧的荷包,脑中乍然浮现的,竟是他决绝的表情。握了一会儿,手中已微微汗湿,终于自被中一点点抽出手,一同抽出的,还有我从不离身的荷包—那是,小春亲手缝制的。大红底子的荷包,单绣着一朵无叶的淡粉色的花,开得灼灼而刺眼。荷包的背面什么也没有。慢慢解着荷包系带的手微微在颤抖,倒出荷包里的碎玉,铺了一枕边。空空的荷包,心里却感觉到无比沉重的分量。将荷包从里向外一点点翻出,一大片红色的绸底,上面却是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我有一瞬间的呆住,他不是说,荷包里有小春对我的嘱托吗?怎会……不由将荷包凑近眼前,仔细地翻看着,手抚过丝滑的绸缎,不禁楞了楞:怎么有一丝丝粗燥的触觉?食指顺着异样的触感渐次滑下,却是……字的形状?我楞了楞,随即将荷包对着明亮的光线举起,大红的缎子上,赫然是几个用粗麻的线绣上的几个字……如它的颜色一般,触目惊心!
—此恨绵绵无绝期。
……原来。原来。
忽然惊闻“吱呀”一声,我立刻回过神来,将荷包塞在枕下,眼看着木门被一点点推开,而枕边的碎玉根本来不及收拾,情急之下,只得猛地拉高了被子,刚遮住了碎玉,一个淡淡的声音就传入了耳里,“醒了?”
我抬起眼来,果不其然,一个淡青色的身影映入眼帘,眼神清澈无波,嘴角带一抹淡然的笑意,坐在轮椅上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是七爷还会是谁?正由一个小太监推着进了屋里来,他轻轻摆了摆手,那太监边恭敬地退了下去,还小心地带上了门。
“七爷吉祥,”我淡淡一笑,说话的时候嗓子有轻微刺痛的感觉,声音也是沙哑着的,“请恕奴婢不能下床行礼了。”
他缓缓摇着轮椅,靠近我的床边,“什么时候这么恭敬了?”微微一笑,“我记得,你以前都是直接叫我名字的。”
我亦笑颜以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下次可别又拿这个来对我说教了。”
他淡然一笑,眼里笑意微暖,没有之前那么寂然了。他双手安放在腿上,关怀地问,“可好些了?”
“托你的福,”头一直偏着有点痛了,所以换了个姿势,斜视着他,笑道,“既然醒来,应该已经没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他淡淡一笑,眼里是清明的光,“你可知,你昏睡了五天五夜?连御医都差点……不过,看来你真的已经没事儿了。”他说话的语气都是淡淡的,让人觉得他是如此淡漠的一个人。而我却分明看到他的眼神一瞬间的释然,而他的眉梢眼角都是倦意。他该不会是守着我……念及于此,不觉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眼:现在的我,没有资格去问多余的事……
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为何……会病得这样重?”
“只是受了凉而已。”
“真的吗?”一丝沉寂的光滑过他眼底,他慢慢地说,似乎每一字都想要我听清楚,“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她的……”
“……大概吧。”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我的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厌恶感,也许是因为他明明已经知道,却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既然真的淡然,又何必再问?“她与我情同姐妹,她的死,我非常悲痛,难过之下再加之受了点凉,所以病得愈发重了,”我微微一笑,“但是现在我醒过来了,才觉得生命是这样美好,我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呢?况且……”
“……对她而言,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其实,我很高兴……”这一句话轻若无声,要不是一直注视着他的嘴唇,我根本就不会“听”到他的“声音”。心下一凉,“……不管怎样,你无恙,我很高兴。”他眼神一瞬,低低地说,宛若自语,但声音足够我听得清楚。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一片清明澄澈,“你放心,我好得很,再过几天就可以重新回到御茶房了。对了,病了这么多天,我还不知道我有没有被除名呢?”
“怎么会,”他轻轻一笑,“李德全对你甚是照顾,你的位置都还没有变动。”
我佯装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可真是感谢李公公了。”
他再不言语,只是神色淡然地望着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空气中是良久的沉默,还有丝丝的尴尬。我闷在厚厚的棉被里,再加上心绪烦闷,不一会儿就热出了汗,便顺手把捂得严实的右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搭在面上,他似乎因我的动作而从沉思中惊醒,见我搭在外面的手臂,一向清寂淡漠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我蓦地一怔,瞥了瞥自己罩着白色底衣的右手手臂,啼笑皆非,正准备把手收回来,他忽然低下头,一手微提起棉被一角,一手轻轻握住我的手背,想要将我的手臂放回去的样子。覆盖着我的手背的是一个温暖的手掌,我一怔,为这陌生的感觉下意识就想要抽出手来,却再乍然瞥见门外的影子时稳住不动,不仅如此,我冲他一笑,“你的手好暖。”反握住他的手,不肯放开。他的手微微一颤,略带讶异地抬头看我,我低了眉,眼波婉转,面颊绯红,连自己都觉得媚惑。他一怔,眼里的神色微有些迷朦,忽然缓缓低了身,一个蜻蜓点水般温湿的吻就落在了我的额头,还有他清淡而略含坚定的话语,“朝势虽然混乱……但风波不久就会平息,到那时我立刻……”瞥见门外僵直的身影,我唇边的笑意更浓了。
施施然接过小竹木然递给我的药碗,我小口的啜着苦涩的药汁,目不斜视。待我喝完,将空碗递还给她时,她伸手一把接过,立在我床边,愤懑地道,“你不是喜欢四爷吗?为何还要和七爷纠缠不清!”
“我是喜欢四爷没错,”我抬手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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