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自传》第11章


微颤着膝盖,我单手撑着床铺起身站起,不知我昏睡了几日,但从双腿僵直程度看,也有许久了,缓缓走了两步,心中忽的一惊,却是想起放有萧正风首级的绫罗绸缎与漆黑的“落红”浪人剑都遗落在血斗现场了,或许此间主人会将“落红”收起取回,可那绫罗绸缎却是遗落在玉府别院的正门处,与我昏厥之地相隔甚远。
罢了,也只有从此处离去后再去一趟别院取回,即便没有首级,萧正风的死讯也该是在江湖上传开了罢。
当下,确是要找此间主人讨回“落红”。
缓步行出房间外,我赫然发现这是二室相连的套间,我所待之处是内室,外室更宽广了些,一道五米长华丽典雅的四漆屏风横在外室入口几米处,上刺有梅兰竹菊四福水墨图案,缓步走到屏风前,剑眉微蹙,我分明听到外室有人的轻微喘息声。
那喘息声大了几分,似是一个妙龄女子,忽的一声筝鸣突兀响起,回荡在空荡室内,却又没有一丝的回音。
停身侧立,我踌躇着,料想主人既在弹筝,却是不便叨扰。
先前的筝鸣似是试音,几声清脆声响再度飘来,已成了曲调,曲速不紧不慢,却有着难以言语的韵味,只是区区几下,便彰显了主人功底,我虽不懂筝,却听过师父评说,筝若能三两曲调便荡人心魄,弹筝者必已深得筝意,非得浸淫数十年不可。
筝鸣节奏已渐渐快些,我的心神紧跟着曲调节奏,呼吸忽的莫名其妙絮乱起来,心跳也是骤然加速——
“上邪——”
女子无比悲戚惨然的声音狠狠激荡着我的心神,声如黄莺出谷美妙甜美,可其中配筝而唱的调子却是凄美怆然,我眼帘中如若浮现一明眸皓齿的女子娇容惨淡,黛眉蹙起,贝齿轻咬着樱唇,睫羽之上的苦楚动人心魄,绝世容颜遥望岑寂苍天,骤然嘤咛一声,两行清泪缓缓流下,似是在诉说炎凉世态…。。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曲调忽急切紧促起来,我心弦战栗,弹筝女子的声音似带着丝丝沙哑,那种迫不及待欲向恋人倾吐爱意的心绪袒露无疑——眼前女子凄婉一笑,旋即面露焦虑,却没有半分踌躇,对着苍穹明月急声私语,似是将那天间高悬的明月当做了恋人,倾吐着爱意,这爱意满是决绝……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曲调更急,不论是古筝的紧促的低鸣,抑或弹筝女子凄婉绝伦的曼声低唱,二者又似是混迹在一起完美契合着、融合着,此时的决绝之意更是浓郁,我已不知安身何处,只觉得天地间独留着凄婉曲子,不住回旋着,浓浓悲意经久不息——眼前女子如星般的眸子里已不见了绝望,取之而代的是如磐石般坚不可摧的信念,那是誓与恋人同生共死毫无半分转圜之力的信念,纵然山峰消失在眼前,纵然江水枯竭,纵然冬天旱雷阵阵,纵然夏天雨雪霏霏——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凄婉声音转到极致,这结束前的“天地合”实在是悲痛到骨子里,这股悲凉已无法再度回转了,天地都重归混沌之后,还能有什么依存呢?还能有什么寄托呢?可是下一句的收尾,却如那一记重锤狠砸在本已剧烈颤抖漂浮不定的心弦之上——眼前女子声音生生顿住,接着便缓缓曼声念出这一生的誓言:天地闭和,混沌不开,你我,重归洪荒之时,生命不在,我……才能与你分开。
一曲终了,眸子里流转着的是茫然无措,我呆呆矗立在典雅屏风后,下意识地探出几步,一颗心还在悲煞这的苦海里挣扎翻转,两眼空洞地平视前方,映入眼帘之景——宫装女子抬起光洁额头,绝世容颜,刹那间万物失了光华而黯然失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轻声喃语,几句诗词,悄然无声地自然在脑海里浮现,如若本就深深烙印在我的心版上一般。
第十四章。高阳敏
刻有典雅花纹的古筝安放于圆桌之上,外室内亦有香炉燃着散发着馥郁清香,地面铺着柔软的华丽地毯,柔和阳光透过窗棂,将整个外室笼上一层若有若无的白纱,朦胧间又显得如此真实。
但这一切并不重要,景虽好,终究是死的,没有人,也就缺了灵气,所以景,只是陪衬而已。
如这般的景,华丽、典雅、如梦如幻,本已能衬得上任何人,可我却觉得,这景终究是凡尘一角,无法完全摒弃尘寰的俗气——眼前的人儿,或许也只有天上人间、玉府仙境方才勉强可以分庭抗礼。
素手半支着下颌,女子身着宫装,披着淡粉色纱衣,乌黑明丽长发自然垂下,双眸里有着剪水双瞳,肤若凝脂,清丽不可方物,淡淡柳眉微蹙,睫羽中自有着凄婉苦楚,让得人心中痛惜,她的眸子里映着我的影子,却是有着错愕,半晌又悄然而逝。
深吸一口气,呼吸却是有些沉重絮乱,我有些自形惭秽地移去眷恋的目光,凭着大雪山上数十载的苦修,我心里渐渐恢复沉稳宁静,漆黑双眸里的慌乱与呆滞却是显露无疑,我的确未曾见过如此绝世容颜,当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左手二指微微蜷起,猛地发力,锋锐指甲在手上划出一道血痕,凭着骤然的疼痛与血的刺激我终于完全镇定,双眸却始终再有勇气直视宫装女子的深邃眸子,我怕我会陷进那双眸子里无法自拔,回想起适才正是她吟唱一曲悲愤凄婉的“上邪”,我的心又是狠狠一颤。
无奈之下,我只得微微低头,目光停留在那圆桌之上的古筝,自窗棂轻飘飘投出的阳光洒落一地,摩挲着女子周身,也摩挲着我的心,心就要融化了,本已成为坚冰的心,却是在这女子温柔的眼波下悄然融化了……
短暂的寂静后,我轻咳一声,赫然发现声音已有些沙哑,我低声道:“想必,是姑娘救了在下一命罢。”
一脸淡然的望着我,宫装女子轻轻起身,款步姗姗,走到我身前几米处方才止步,樱唇微启,吐气幽兰,声如娇莺初啭,我嗅着那淡淡的清雅气味,心里再度躁动,却听得她只是曼声道:“公子不必多礼,小女子在归途路上看见公子晕倒在路边生死不知,所以才将公子带到舍下,公子昏迷已有二日,今日总算是醒了,身体可还觉得不适么?”
“劳烦姑娘挂念,在下身体已无大碍…”我心下莫名一暖,顿了一顿,有些迟疑着问道,“在下之所以昏厥在路边……其实是遭遇歹徒,在下虽凭着三下拳脚猫功夫脱身而出,却是身中剧毒,可现在身体却安然无恙,不知是否是姑娘用了什么灵药医治在下?”
宫装女子柳眉微蹙,缓缓道:“不错,救下公子时,公子已经身中剧毒,这毒很是罕见,名为‘断肠血’,一旦渗入血液,三日内必然暴毙……”宫装女子迎着我疑惑的目光,淡淡一笑,解释道,“小女子祖上会些医术,公子的毒虽然霸道,却也没有特意用什么灵药,只是以小女子家传的针灸放毒之术为引,再服下几贴安神补血的药剂而已。”
闻言,我疑心尽去,抬眼望去,一双美目正在我咫尺之距,心下又是一慌,强压住心悸,我又道:“无论如何,若不是姑娘为我解了毒,我必然会曝尸荒野,救命之恩,在下定铭记心中,若有什么需要效劳之处,在下必然尽力。”
言罢,我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宫装女子见状,也是裣衽一礼回拜,樱口轻声道:“公子言重了,救人性命,本就是应该之事,所谓的回报,无需再提。”话音未落,素手轻轻掠起额前几缕青丝,转而又道:“公子昏厥之地有一漆黑长剑,想必是公子之物罢,小女子也一并带回来了,公子请取回罢。”
宫装女子芊芊玉手遥遥一指,我顺那方向望去,“落红”平躺在房间一处犄角的红木方桌之上,我几步走上前,轻轻握住“落红”的剑柄,略微打量几眼,剑身完好无损,从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令我心中安稳几分,如果一把剑只是剑客的武器,对于刺客来说,就是生命了。
宫装女子轻移莲步,行至我身后,随口道:“公子可是江湖中人么?”
这淡然的话语,却让我心中一凛,这是在试探我么?踌躇半晌,我缓缓道:“姑娘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在下带着剑只是防身而已,若不是有此剑,我也无法安然自歹徒手中脱逃。”
宫装女子仿佛听出了我话语中的冷意,樱唇微启,在地毯上踱着步子走了一个来回,淡淡道:“小女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公子对此剑甚为重视的模样,心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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