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第77章


狱警说:“之前有一个,带个小姑娘来的,他亲戚。”
“那小姑娘是他外甥女?”
“反正叫舅舅,这关系咋算,算不明白……”
“没你的事儿了,”郑稚初说,“一会儿你在外头看着,那玩意儿,”他给监视器飞去个眼神,“成天开着多费电,又没人。”
狱警心领神会,等徐立伟进来,例行训话过后,将房间留给了两人。
徐立伟站着没动,郑稚初也没说话;慢条斯理地喝过一杯茶,监视器上的绿点变成了红点,郑稚初眼皮子也不抬地说:“坐。”
徐立伟拉过凳子坐下,郑稚初叠着腿,斜靠在椅子里,坐没坐相。徐立伟觉得郑稚初的这副姿态,与他恨之入骨的石故渊,已经相似到不分你我了;他压住蠢蠢欲动的迷惑,勾肩耸背等着郑稚初先开尊口——他知道谁不能得罪。
郑稚初说:“还记着我不?”
徐立伟点点头:“记着,郑董的小公子。”
郑稚初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为啥要翻供?”
徐立伟惊讶地说:“不是你让我翻的吗?”
“我他妈啥时候让你翻了!”
“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吗,”徐立伟炮仗脾气,沾火就着,趋利避害的本能跑到九霄云外,梗着脖子,鼻孔外扩,眼大如牛,“是你跟我说的,我妹没了,都是因为石故渊缺德不给钱!”
郑稚初一杯子砸过去:“我让你翻,没他妈让你搞死他!”
“废话,他杀人不该死?!”
“那你怎么不去死!”
“那是因为石故渊答应找人给我减刑!”
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下来。徐立伟顿了顿,放下最后一根稻草:“而且,人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找人顶罪;翻案之后,我顶多算个从犯,还是污点证人,没准能保释呢。”
郑稚初咬咬牙,倾过身,举起一根指头,说:“一百万,你把诉状撤了。”
徐立伟耷拉下眼珠子看看那根价值连城的手指,说:“你现在给我钱有什么用,我妹妹已经死了。”
“你妹妹死了,她还有个闺女,你不是见过了吗,”徐立伟飞快地瞥了他一眼,郑稚初冷笑说,“少他妈跟我耍心眼儿,你现在不答应,将来求我也没用了。”
“你想干什么?”
“你撤诉,皆大欢喜;不然……你在号子里,我动不了你,但我拿你外甥女可有办法;你就看池羽那唯唯诺诺的德行,不是亲生的,他能多上心?”
徐立伟咬牙切齿地说:“你卑不卑鄙,连个小孩儿也不放过。”
郑稚初双臂环胸,皮笑肉不笑地说:“管用就行——一句话,你撤不撤!”
徐立伟说:“你少给我在这儿吹胡子瞪眼的,你让我翻我就翻,你让我撤我就撤?事情到这一步,早就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我把话撂在这儿,你要是敢碰我姑娘一根汗毛,等我出去,我弄不死你。反正我烂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走着瞧!”
郑稚初气得喘气喘出紧凑的波浪线,牙根渗出血来:“你的确是一条烂命,用你的命换他一根头发丝儿都不配!”
徐立伟仔细琢磨着话中深意,只觉得这话落兄弟身上亲密得过分;不及他想出结果,又听郑稚初说:“我给你三十秒时间考虑,希望你能给我想要的答案。”
“不必了,”徐立伟说,“三十秒我都嫌长。诉状我不会撤,郑先生您自便!”
“好……好……”郑稚初露出一个狰狞而扭曲的笑容,“你等着给你外甥女收尸吧!”
说完起身,开门要走;徐立伟猛然扑过来,把郑稚初按在门上,双手牢牢卡住他的脖子;门外的狱警惊觉不妙,边用力推门,边高喝徐立伟不要轻举妄动。
郑稚初憋着气,涨红了脸,从内怀握住枪柄,瞬间形势转换;徐立伟被他顶着胃,一步步逼到墙角,狱警及时闯了进来,见此情形,忙抽出警棍往徐立伟身上招呼。
郑稚初冷眼看了半晌,棍棒加身的声音沉闷而悦耳,帮他出了好大一口气。他收起枪,挥挥手让狱警靠边,自己蹲下来,照着徐立伟的脸扇了一巴掌,轻声说:“你当我傻啊,不带点儿防身的家伙,真敢单枪匹马来见你?”
说罢站起身,对狱警说:“把他给我铐上!”又转脸对徐立伟说,“你来的时候,手铐是我让人给你摘的,我能给你摘下去,就能再给你铐起来……跟你个忠告,我耐心有限,改变主意请早——把他给我带走!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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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打架之后,池晓瑜和小男孩在老师和家长的强制下握手言和,但她心里始终拧着个疙瘩;三番五次的跟爸爸吵着要石叔叔,池羽先头还哄她,后来次数多了,池羽竟吼了她。
池晓瑜哭哭唧唧大半宿,第二天顶着个核桃眼去幼儿园;池羽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很是歉疚,牺牲掉午饭时间,给她去玩具店选了个大娃娃;池晓瑜搞不懂大人百转千回的心肠,她只觉得爸爸讨厌她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石叔叔会要她了。
于是,同样是中午午休,池晓瑜没跟着老师去午睡,而是仗着身体小,逃过了保安室的叔叔和收发室的大爷的眼线,溜出了幼儿园,然后根据记忆,磕磕绊绊地上了公交车——所幸还未到买票的高度——来到了腾空集团的对面。
目前,她和她的石叔叔,仅仅相隔一条马路。
可是她还不会自己过马路。
她茫然地徘徊在车流与人流外侧,吮着大拇指,不远处飘来炸串的香味,撇过小脑袋去看,炸串摊旁边还有卖糖葫芦的大垛子,上面有红艳艳的山楂草莓,还有黄澄澄的橘子山药……
池羽很少允许她吃这些东西,不卫生,又会蛀牙;今天没有爸爸在身边,池晓瑜咽着口水走过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硕大的、包裹着厚厚一层糖浆的草莓。
卖糖葫芦的小贩说:“小朋友,想不想吃,叫你妈妈买给你啊。”
“他不在,他在那里面。”池晓瑜指了指对面的腾空大厦。
“你一个人出来的啊?”
池晓瑜点点头:“我要找石叔叔。”
“你要找你叔叔啊,你叔叔呢?”
池晓瑜又指了一遍:“在那里呢。”
“他让你——诶诶你干什么你!”
“我还问你要干什么呢!”郑稚初一把拉过池晓瑜,瞪了小贩一眼,低头跟池晓瑜甩脸色,“你爸没告诉你不准随便和陌生人讲话啊!”
池晓瑜眼里拱出一坨泪泡,吓得滴溜溜地转。
“你怎么在这儿,你爸呢?”见池晓瑜不答,郑稚初嗓门更大,“问你话呢,哑巴啦,你爸呢?池羽呢!”
池晓瑜“哇”地哭出声来,扯着袖子往回躲;周围小贩纷纷说:“你是她什么人啊,瞅把孩子吓得!”
“我是她叔!”郑稚初回吼一句,架起池晓瑜的胳肢窝,抱进了车里。
他刚从监狱回来,在徐立伟处碰壁,正窝了一肚子火没处撒,临到了腾空,却发现一张熟悉的小脸蛋在跟人说话,旁边也没个大人,獐头鼠目的小贩长得就不怀好意;郑稚初把哭个不停的池晓瑜塞进车里,锁好门窗,吓唬她:“不许哭了,再哭把你卖了!”
池晓瑜抽抽搭搭地骂他:“大坏蛋!我要告诉石叔叔!”
“你告吧,我他妈还治不了你了,”郑稚初说,“今天不是休息日吧,你不老老实实在幼儿园呆着,跑这儿来干嘛?偷跑出来的吧!”
池晓瑜抹着眼泪说:“我不要和你说话!”
郑稚初作势发车:“不说把你卖了。”
池晓瑜迫于淫威,含糊不清地说:“我想石叔叔了……”
“想他干啥,”郑稚初恶意十足地吓唬她,“他都不要你了。”
“你骗人,石叔叔最喜欢我了,你大坏蛋——大坏蛋——”
郑稚初说:“他都不要我了还能要你吗?”顿了顿又说,“行了别哭了,烦不烦人。”
一边说,一边从手抠里拽出几张纸巾,粗暴地给池晓瑜擦鼻涕;几捏下去,池晓瑜的鼻头红成了草莓,她揉了揉,抽泣着说:“石叔叔不会不要我的,他最喜欢我了。”
“放屁,他要喜欢也是最喜欢我,你算老几?”
池晓瑜怯生生地瞥他,说:“石叔叔说,别人都听他的,但他只听我的。”
“他要是听你的,你这么想他,他怎么不来看你啊?”
池晓瑜忍了又忍,没忍住,又开始掉眼泪。
郑稚初看看她,觉着新鲜:池晓瑜和石故渊长得太像了,让他觉得自己在欺负年幼时的石故渊,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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