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不能谈恋爱》第29章

沉默片刻，他静静地转身，用一种异常低沉的声音对我说：“既然有好朋友在，那么我就先离开好了，否则他醒来大发脾气就不好了。”说话的当儿，我似乎感觉到他那温暖的目光直直地停留在我的脸上，只听他突然道：“诺言吧？你看起来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呢，不好意思这样看着你，有些角度看上去，你很像一个我曾认识的人……”
“啊？”聪明？我吗？“对不起，我的成绩很糟糕……”有些赧然，我赶紧澄清误会。
“不，是这里。”他指着心脏的位置：“你真的很像我一个故人，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和你一样，保持着一颗清楚的心……”
清楚的心……
似懂非懂。我静静地看着原野的睡脸，直到听见他悄然离开时关门的轻响。
默默席地而坐，靠着墙根，不知为何心境变得平和。像是颠覆了某些原本根深蒂固的东西，看着他那紧绷的睡颜——紧紧蹙着的眉尖，深邃的眼窝，疲倦的睫毛，抿紧的仿佛在抗拒着什么的双唇——然后，像自言自语一样，我听见自己轻飘飘的声音在诉说：“不好意思，我刚才遇见你爸爸了。多奇怪，听到你的秘密时，我本来很生气的，现在却一点也气不起来了……”
“我的爸妈也分开了呢。跟你不一样，他们都没有骗我，可我还是难受。不管真话还是假话，会伤害人的，始终是要留下痕迹的啊……你刚才也发觉了吧？说不定你早发觉了吧？你跟你爸爸超级像啊……不管是脸，还是其他地方，尤其是，你们都固执得不肯骗人……”
所以说，两颗钻石是不能同时放在一起的。
因为都同样坚硬，能伤害彼此的，只有他们自己。
“我小姨说，所有的男生都是百合。因为百合是夏娃流下的第一滴眼泪，所以代表纯洁的事物。可是，为什么纯洁的眼泪会是长矛的形状呢？百合花的花冠，看起来就像锐利的武器一样，这样的纯白，大概会割伤别人吧？也许也会割伤自己吧……”
所以，当我的话音悄悄落下末梢时，我看着那眼帘紧闭的睫毛颤抖着、颤抖着——然后滚落一串灼热潮湿的水迹……
男孩子会哭泣吗？
我没有答案。因为没有经验。
小姨说，百合会像男孩一样长大。成长到某个时候，会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变成蛇。
也许，这一次的事件，会成为他成长的尖叫。他会变成蛇吗？我不信。始终不信的。
——因为，他曾在我面前这样流泪。
我们生活在时间的轨迹里，总是被一些细小的事情伤害着。就像我们也会因为一些细小的事情而感到幸福。他那宽挺的肩膀紧紧缩成一团，像婴儿一样蜷缩在我眼前。那双眼睛不肯睁开，滚落的伤心却绵延不绝。也许，真正的男孩子，他的伤心是没有声音的，因为他会把最疼的部分留在身体里，然后一起随着生命成长……
最终有一天，我们一定会长大。
直到那一天，我们的身体能够同时容纳真实的残酷与虚假的甜蜜。
直到那一天，我们能剥去虚伪的甜美外衣，也能遮盖真实的丑陋表皮。
直到那一天，我们像傻瓜一样回忆着那个张嘴就说“超级讨厌”、“喜欢到爆”的年代……
唯一不变的，也许只剩下我们渴望保持纯白的想念，但至少现在，让我们尽量慢一点长大，慢一点、再慢一点。因为我们还想尽情地欢笑、流泪，因为我们还想尽情地感受所有能感动我们的东西。
我们还很幼小。
我们还是粗糙的未完成式。
我们现在根本不用急着去分辨心里浅浅的动荡到底是出自于怎样的情怀。
在左手是喜欢、右手是朋友的超市中间，我们也许可以两样都拣，也可以两样都暂时放下。
为何一定要像考试一样选定一个答案呢？
我们本身都还是未雕琢过的毛坯，又有什么能力肯定自己和别人的未来？
他对我的感情，只是在我身上寻到他理想的美梦；我对他的依恋，只是在他身上补足我需要的勇气——我们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更长更长……
所以，我靠了过去。
因为，我们都还是孩子。
轻轻伏在床边，搂着他的肩膀，轻轻地、重复地，告诉他我的心情——
“喜欢你……”
“我喜欢你哟……”
“你叫我傻瓜的时候，我也喜欢……”这不是男女的喜欢，也不是敷衍的喜欢，更不是安慰的喜欢。
只是很接近、从未体会到的零距离。
看着对方的眼睛，就会看到对方的心。记得小姨这么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能理解，直到现在，我终于知道——好好看着，哪怕只是一分钟，用心去看的话，一定能了解的。
起初100％讨厌的人，也许会变成２００％的喜欢。他的身上，哪怕只有0。01％的地方是美好的，但只要用心去看的话，一定会发现钻石般灿烂的光彩。
是不是呢？
“不要离开……”
我听着，那颤抖到沙哑的嗓音，好像这么说着。
“嗯！拉钩钩……”
拉个钩钩吧！因为我们都是小孩子。我们需要在纯真的回忆里，不仅仅是悲伤，也有快乐的、幸福的、狡黠的、蛮横的、以及稚气的想念、留驻、铭记，在这个高二年级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