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少妇》第38章


真知己,闲情书易成美文。但母亲没喝水习惯,怕她上火,劝多喝水,她说口里不要,肚里也不要。我和妹妹都是能喝水的,来家的那些朋友,也无一不能喝。今早忽然醒悟、蹲机关的人上了班都是一支烟,一杯水,一张报的,母亲则是从来没有工作过!

来时不必带土产,有便车捎些西瓜给母亲即可。切切。我倒不信你能江郎才尽,瞧照片上,腰又大了一圈,那里边装什么?文坛上有人是晨鸡暮犬,他们出于职责,当可闻鸡而起,听吠安睡,有人则是老鼠磨牙,咬你的箱子磨他的牙罢了。前年你写那部书一成功,我就知道你要坏了人缘的,现在果然是,但麻将桌上连坐五庄,必然要得罪人,输家是有资格发脾气,也可以欠账,也可以骂人母。只担心你那口疮,治得如何?口要善待才是,除了吃饭,除了在领导面前说“是”外,将来那些人还要请你去谈创作经验啊!

因养了一盆郁金香,会开到一半我就溜了。听说?菖?菖?菖颇有微词?我这屁股坐惯了书桌前的椅子,坐主席台上的椅子不自在。你几时来看花?美人不说话就是花,花一说话就是美人。

我当主编,忙的却是你们,几次想卸了这帽子,但卸不了,这也是不理事当不了官,能当大官不要理事。天这么热,办公室又没空调,不知买没买人丹丸?我赶了半天写下这期“读稿人语”,让小史捎去,再让捎去一盘五色冰淇淋。六块,一人三块。吃罢将盘子一定还我。

儿女小时可以打,如拍打衣服上土,稍大了就是皮球,越打越蹦得高。我大学毕了业,先父还踢我一脚,待到后来一日,他吸烟,也递我一支,我才知道我从此不挨打了。但有人说父子如兄弟,如同志,那倒又过分,因为儿女的秉性是永远不崇拜父母的。我女儿看三流电视剧也伤心落泪,读我的书却总认为是她看着我写的,不是真的。让她去吧,龙种或许生跳蚤,丑猪或许养麒麟,只须叮咛“吃喝嫖赌不能抽”就罢了。窑炉只管烧瓷罐,瓷罐到社会上去,你能管得着去做油罐还是尿罐?老江说组织一次南山游的,又不见了动静,如果南山去不成,三月十五日午时去豪门菜馆吃海鲜,我做东。

空气装在皮圈里即为轮胎,我如果能手一抓就一把风,掷去砸人,先砸倒那姓曹的!盛世的皇帝寿命都高,因为他为国人谋福利。损人利己者则如通缉的逃犯,惶惶不可终日,岂能身体安康?发不义之财,若不做慈善业消耗,如人只吃饭而不长肛门,终有一日自己把自己憋死。

那只鳖不能让山兄去放生,他会放生到他的肚腹去。
不要嫌老婆脸黑,黑是黑,是本色,将来生子,还能卖好价钱的面粉。那日到?菖校开会,去了那么多作家,主持人要我站起来让学生们看看,我站起来躬腰点头,掌声雷动,主持人又说:同学们这么欢迎你,你站起来么!我说我是站起来的呀!主持人说:噢,你个子低。掌声更是雷动。我不嫌我个头矮,人不是白菜,大了好卖。做人不要心存自己是女人或是男人,也不必心存自己丑或自己美,一存心就坏了事。以貌取人者是奴才,与小奴才什么计较?

我要闭门写作呀,有事三十天后见。若有人寻到你打问我的行踪,只说我自杀了。记住,是安乐死,不是上吊,上吊吐舌头形象不佳。

能让别人利用,也是好事。研究《红楼梦》可以当博士,画钟馗可以逼鬼,给当官的当秘书可以自己当官。藤蔓多正因着你是乔木。无山不起云,起云山显得更高,若你周围没那些营营之辈,你又会是何等面目?朋友都是走了的好。今夜月光满地,刚才开窗我还以为巷口的下水道又堵塞,是水漫淹,就想你若踏水来访多好!我可教你作曲解烦。作曲并不难,“言之不尽歌咏之”,曲就是把说不尽的话从心里起便放慢音节哼出来,记下便可了,如记不下,旁边放录音机来录。学那钢琴就非是一月半月能操作,且十个指头,怎能按得住那么多个键呢?

买书不要买豪华本,豪华本的书那是卖给不读书的人的。读书也不必只读纸做的书,山水可以读,云雨可以读,官场可以读,商界可以读。赌徒和妓女也都是书。只在家读书本,读了书还是读书,无异于整日喝酒、打牌和吸烟土,于社会、家人有什么好处?
得空来吃茶,我前日得明前茶一罐。
*《邻家少妇》第五部分
一半人生,我有过胜利,也有过失败,得意过,也挫折过,欢笑过也落泪过,享受了掌声和鲜花,同样享受了烦恼和诋毁。这半生是丰富的!我现在深沉体会到在这个世界上作为人活着的美好……
上帝的微笑
当我听到《白鹿原》获奖的消息,我为之长长吁了一口气。我想,仰天浩叹的一定不仅我一人,在这个冬天里,很多很多的人是望着月亮,望着那夜之眼的。
其实,在读者和我的心中,《白鹿原》五年前就获奖了。现今的获奖,带给我们的只是悲怆之喜,无声之笑。
可以设想,假如这次还没有获奖,假如永远不能获奖,假如没有方方面面的恭喜祝贺,情况又会怎样呢?但陈忠实依然是作家陈忠实,他依然在写作,《白鹿原》依然是优秀著作,读者依然在阅读。污泥里生长着的莲花是圣洁的莲花。
作品的意义并不在于获奖,就《白鹿原》而言,它的获奖重在给作家有限的生命中一次关于人格和文格的正名,从而供生存的空间得以扩大。外部世界对作家有这样那样的需要,但作家需要什么呢?作家的灵魂往往是伟大的,躯体却卑微,他需要活着,活着就得吃喝拉撒睡,就得米面油茶酱,当然,还需要一份尊严。
上帝终于向忠实发出了微笑,我们全都有了如莲的喜悦。灵山寺
我是坐在灵山寺的银杏树下,仰望着寺后的凤岭,想起了你。自从认识了你,又听捏骨师说你身上有九块凤骨,我一见到凤这个词就敏感。凤当然是虚幻的动物,人的身上怎么能有着凤骨呢,但我却觉得捏骨师说得好,花红天染,萤光自照,你的高傲引动着众多的追逐,你的冷艳却又使一切邪念止步,你应该是凤的托变。寺是小寺,寺后的岭也是小岭,而岭形绝对是一只飞来的凤,那长长的翅正在欲收未收之时,尤其凤头突出地直指着大雄宝殿的檐角,一丛枫燃得像一团焰。我刚才在寺里转遍了每一座殿堂,脚起脚落都带了空洞的回响,有一股细风,是从那个小偏门洞溜进来的,它吹拂了香案上的烟缕,烟缕就活活地动,弯着到了那一棵丁香树下,纠缠在丁香枝条上了。你叫系风,我还笑过怎么起这么个名呢,风会系得住吗,但那时烟缕让风显形,给我看到了。也就踏了石板地,从那偏门洞出去,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门外有一个很大的水池,水清得几近墨色,原本平静如镜,但池底下有拳大的喷泉,池面上泛着涟漪,像始终浮着的一朵大的莲花。我太兴奋呀,称这是醴泉,因为凤是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的,如果凤岭是飞来的凤,一定为这醴泉来的。我就趴在池边,盛满了一陶瓶,发愿要带回给你的。
小心翼翼地提着水瓶坐到银杏树下,一直蹲在那一块小菜圃里拔草的尼姑开始看我,说:“你要带回去烹茶吗?”
“不。”我说,“我要送给一个人。”
“路途远吗?”
“路途很远。”
她站起来了,长得那么干净的尼姑,阳光下却对我瘪了一下嘴。
“就用这么个瓶?”
“这是只陶瓶。”
“半老了。”
我哦了一声,脸似乎有些烧。陶瓶是我在县城买的,它确实是丑陋了点,也正是丑陋的缘故,它在商店的货橱上长久地无人理会,上面积落了厚厚的灰尘,我买它却图的是人间的奇丑,旷世的孤独。任何的器皿一制造出来就有了自己的灵魂和命运,陶瓶是活该要遇见我,也活该要来盛装醴泉的。尼姑的话分明是猜到了水是要送一位美丽的女子的,而她嘲笑陶瓶也正是嘲笑着我。我是半老了吗?我的确已半老了。半老之人还惦记着一位女子,千里迢迢为其送水,是一种浪漫呢,还是一种荒唐?
但我立即觉得半老二字的好处,它可以作我以后的别名罢了。
我再一次望着寺后的凤岭,岭上空就悠然有着一朵云,那云像是挂在那里,不停地变化着形态,有些如你或立或坐的身影。来灵山寺的时候,经过了洛河,《洛神赋》的诗句便涌上心头,一时便想:甄妃是像你那么个模样吗?现在又想起了你,你是否也是想到了我而以云来昭示呢?如果真是这样?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