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以后》第55章



漫长的一觉,好像睡了几个世纪。耳边似有人低语,听不真切。眼皮儿很沉,耗尽全身力气,终于撑开。光很柔,可我还是觉得刺目,下意识地拾手搭上额头,眼前蓦然闪出一张有点熟悉的面孔,“你醒啦?”
毛茸茸的卷发,灵气逼人的大眼睛,却不是我想见的那人:“你怎么在这儿?”
“从机场打车来的。”
“我在哪儿?”
“医院。”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电话里听到你妈妈的惊呼,后来一直打你电话,你妈妈告诉我的。”
“你没告诉修月吧?”
他吐吐舌头:“刚刚跟他通完电话。”
“你……”我无力地瞪他一眼,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喂,喂,”他坐在床边推我,“别睡啦,你都睡一下午了。”
“别烦我。”
“你!”他愤怒地凑到我面前,“你以为我想啊?我好心好意地想透露点内幕给你,你就这么对我!”
“内幕?“我眯起眼,涩涩地扯了下嘴角,“现在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两个字儿。”
他挠挠脑袋,语带困惑:“发生什么事了?”
“你怎么突然跑回来,又跟展夜吵架了?”我转移话题。
他冷哼,不自然地别过头:“他最近脾气越来越古怪,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更年期。”
我挤出抹笑,抱着被子起身靠在床头,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扫过。墙边放着只不大的旅行箱,大概是展阳阳的,心里有丝暖意上涌,于是道:“怎么想想让我去机场接你?齐小北呢?”
“哼,他们一个两个的,就知道教训我,反正什么事都是展夜有理,烦透了。我不想见他!〃
“那你回来住在哪儿?”
“大不了住酒店好了。”他闷闷地垂着头,从侧面看,更像个小孩儿。
“你住我那儿吧,最近我不回去住。”
“真的?”他一听,立马扭头看我,“那你住哪儿?”
“我有地方住。”
“噢……”他拖着长腔,“跟修月同居!”
我点头,抬手揉乱他的小卷毛儿:“我妈呢?”
“阿姨回去给你准备吃的东西,说是一会儿让保姆送过来。”
“你的车呢?”
“嗯?”他好像没太反应过来,“我的车?噢,在姐夫家里的车库里。”
“我们去飙车吧。”
“啊?”他抬手探上我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清醒得很。”
“可刚才修月说他马上过来。”
“你给他打电话让他别过来了。”
“为什么是我打?”
“算我求你。”
“你……”他盯着我的脸上上下下瞧了半天,“叶南,你很问题,真的很有问题。”
“没错,我也更年期了。”
他没好气儿地冲我翻了白眼儿,认命地掏出手机。
“喂,修月啊,你不用了。”
……
“叶南醒了。”
……
“精神得很,强烈要求去飙车。”
……
“嗯?你确定她这状态真的可以去?”
……
“那好吧,就这样,挂了。”
他打电话的工夫,我已经穿好衣服下床。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都发什么神经。”他啧啧摇头,走到墙边拉起箱子,“修月说了,让你好好玩儿。”
我笑笑,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随便理了理头发,跟他一块儿走出病房。张护士长值班,看见我,关切地迎上来,问我要去哪儿。我说回家,跟我妈打过招呼了。她没再多问,嘱咐了几句要注意休息之类的话,跟我挥手道别。
打车来到齐小北住的地方,展阳阳死活不上楼,打开车库把箱子往角落一扔,晃晃车钥匙,随手丢给我,说:“摩托车都停在姐夫的公司,再说你现在这状态,还是开跑车比较好。”
我撇撇嘴,没说什么,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他也跳上车,系好安全带:“走吧,我的命现在掌握在你手里了。”说话间,颇有点革命烈士就义前的忠通。
“小样儿,我的车技比你想象的要强得多。”倒出车库,铁门缓缓滑下。
“少来!看你精神恍惚那样儿,我觉得挺悬。”
“再怎么说我也不能拿天才的小命开玩笑,你说是吧?”
他的眼睛笑弯,故作不忿状:“你知道就好!”
六点多,正是下班高峰,市区跑不起车,走走停停地媲美龟速。展阳阳戴上墨镜,接下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顶篷缓缓收进后备箱。他又打开音响,调到最大,拉风的敝篷跑车混在车流中分外显眼。
“真不低调。”我随口调侃。
“我乐意。”他哼哼。
“展夜的伤好了吗?”
“差不多了,就是眼睛学有点看不清楚。”
“别总跟他吵架。”
“你以为我想啊?”他一听这个立马就来劲了,“我就是看不惯他的双重标准,自己能干的事情偏偏不让我干。”
“你应该觉得高兴,他很疼你。”
“就算是,我也讨厌他的表现方式!”
“你不能强求别人总迁就你,配合你的脚步。”
“我哪有!”
“你有。”
“我没有!”
“不跟你争。”
“切!”他调了调座椅,往后靠了靠。
part66
半个多小时之后,车终于驶出市区,开上高速公路。世爵的上佳性能有了用武之地,明显改装过的引擎,轰鸣的声音震耳欲聋,做好被开罚单的准备。我一路开出两百多公里,爽得彻底。
“叶南,够了吧,”阳阳趴在我耳边扯着嗓子大喊,“凭我的直觉,前面有测速雷达。”
“你的直觉也太迟钝了,刚才我们已经过了三个测速雷达,咔嚓咔嚓又拍照又闪光,难道你都没看见?”
“你这个疯女人,我的驾照分儿都快被扣完了!”
“那你就乖乖做个守法好市民,那碰车了。”
“你!”
我哈哈大笑,嗓子都哑了。脸被呼啸的强风刮得生疼,时速表上的数字仍在不断攀升。过一个急拐弯儿时,我兴趣所致,猛然拉动手刹,轮胎疯狂摩擦一面,浓烈的胶皮味儿扑鼻而来,完美的漂移,满分!
“叶南你这个疯子!”车身平稳后,展阳阳冲我张牙舞爪地大喊。
“小点儿声,我耳朵快聋了。”
“发泄得差不多了吧?前面出口拐出去,停在路边换我开。”
我揉揉眼睛,放慢速度,下了高速,风声顿小,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
回到市区,已经八点多了。没吃晚饭,肚子有点儿饿。不等我开口,展阳阳已经自动地拐进了一家西餐厅的停车场。我抬头看着招牌,说:“这里生意很旺,不提前预订没位子。”
“你在车上睡觉的时候修月来过电话,他已经到了,那不就是他的车?”
进了餐厅,展阳阳说有预订。服务生彬彬有礼地领着我们来到二楼临窗的位子,修月正坐在那儿隔着玻璃盯着窗外出神,线条精致柔和的侧脸吸引了邻桌不少女性的视线。窗户玻璃上映出我们的影子,他转过身,冲我摆摆手:“过来坐。”
“这女人开车太疯了。”屁股还没沾上椅子,展阳阳就开始抱怨。
“见识了?”修月笑,“女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阳阳撇撇嘴,哼哼两声,“点餐点餐。”
“我已经替叶南点了,你点你自己的。”
我坐在修月身边,脸被风吹得有点疼,热乎乎的,很不舒服:“我去下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捧了把冷水浇在脸上,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皮肤被风刮出些肉眼难见的伤痕,乍一刺激,火辣辣地痛。我盯着镜子里那张湿嗒嗒的脸,嘴角勾起抹自嘲的笑。活到二十八岁了,回想起来,自己的人生竟贫乏得不值一提。从小到大,享受着父母创造出的优渥环境,一路走来,碰到不顺心的事,似乎总有人先我一步替我解决,我该知足的。就算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可初恋的美好却保留得完好无缺,分手不是因为不爱,所以留下的没有恨,只是遗憾。面对眼前的困局,我很想为修月分担,可从他的眼睛里,我能读懂他心中所想: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是他最后栖息的港湾。面对这样的欺许,我能做些什么?想来想去,可悲地发现,除了坚守心中对他的感情,我似乎什么都做不了。我知道,修月觉得这样已足够。我也知道,在海天这张灰色的大网中,他期翼的,是我能全身而退。表面上,他总是透出股负尽天下人也无所谓的漫不经心,可骨子里是将重责皆担于肩上的豪迈孤勇。很矛盾,却不奇怪,他身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矛盾的组合。华丽易碎的外表下,掩藏的是一颗坚如磐石的强大的心。这样的男人,值得我去退守,去忍耐,去等待。
吃完饭,我把公寓的钥匙拿给展阳阳,开着修月的车跟他一起回他那儿。到家后,我帮他放好热水,他拉着我一块儿洗澡。我们并肩躺在宽敞的大浴缸里,赤条条的,像两只褪了毛躺在砧板上的待宰羔羊。我把这个比喻说给他听,他乐了好一会儿。我屏住一口气,整个人都沉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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