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人杰》第171章


以为李明珍离婚不离家是另有谋算。所以对李明珍心存疑虑。大姐对父母不亲不远,一年回不来两次家。只要回家,就和父母伸手要钱。
李明珍说:“姐呀,我实话跟你说,周玉和我离婚,我不恨他。我知道他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为什么离婚不离家?我并不是走不出这湾道山,也不图什么,我只感恩在我最困难之时,是湾道山的众乡亲接纳了我,收留了我!我喜欢这里,我更喜欢这里的老少爷们!他们个个都是好人!”
李明珍一席话,说的大姐无言以对。婶婶指着女儿说:“你听听,你听听,你兄弟媳妇说出话来有板有眼,让人受听。你该扪心问问自己,你该怎么办?”
李明珍又说:“大姐呀,别看洪水冲得咱们一无所有,咱有国家、有政府、有全国人民的支援。没有了家,咱们重新盖!没有了孩子不要紧,你的孩子多,我可以给你带养一个。叔叔走了,我要孝顺婶婶。无论条件好坏,我决不离开湾道山半步!。。。。。。”
大姐担心的就是这个事。抱住李明珍颤抖着身子大声哭号。她说她一家七口,最小的是个小丫头,真是頋了家就顾不了“妈”!有孝心没有“孝力”呀!
大队根据李明珍的建议,将小学建在西山高坡上。湾道山大水受灾严重,上级很快发放了救灾款、救济粮,还调拨建房木料、生活用煤。当地盖房就地取材,遍地青石用不完。把青石焙烧就有了盖房用的石灰。大队集中劳力,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日夜奋战,给家家户户盖上了新房。李明珍和婶婶搬进了新居,高兴得又呜呜哭了半夜。
不等六间校舍晾干,李明珍就开了学。湾道山村小学又传出朗朗读书声。湾道山人们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男孩上学,认识了自己的名字、会算账就可以了。女孩家上不上学无所谓,早晚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李明珍为了改变世俗偏见,走家串户去做这些家长的思想工作。只要李明珍做工作,家长们二话不说,马上把孩子交给李明珍。李明珍把四十名学生分三个年级,一人教三个年级课程。一天下来,非常辛苦。山村社员土里刨食挣工分,经济非常困难。家长同意子女上学,但不是缺笔、缺本就是欠学费。李明珍便自掏腰包给买、给垫上。因为周玉每月都按时寄二生的生活费,李明珍手里活便。周玉不在北京,晓琬便代寄钱、写信。
水灾过后京广铁路临时通车,周玉寄来信和钱。李明珍把钱交给婶婶、把信念给婶婶听。
婶婶说:“快写信告诉玉儿,死的走了,活着的过得很好,让他安心工作。”李明珍就把二生被大水冲走、叔叔为救二生被大浪卷走之事写信告诉了周玉。信尾还问晓琬是否有了喜?
过了半个月,周玉来信,随信寄来二百元钱。他在信上说,父母亲对叔叔在抗洪战斗中去世表示深切哀悼,只因公务繁忙,不能亲身其境。对孩子的不幸,表示遗憾。信上说,周玉和孙晓琬分多聚少,也没想过再生儿育女。他告诉李明珍,在独流碱河防洪大堤上,晓琬在水中救了一个两岁大小的男孩。现在没交民政部门。爷、奶和晓琬都想收养他。……
李明珍看完信,心里像被一根棍子搅动,她想,我的二生会不会顺河而下,冲到九河下梢?但又一想,当时大水排山倒海,逐浪滔天,一个孩子哪能逃过这场劫难?再者说,顺城离天津千里迢迢,不被大水活吞,也得被饿死!李明珍心情激动,便把信念给婶婶听。
婶婶说:“孩子,你可别往坏处想,你知道,好人是眼前吃亏,长久必得好报!我这人可不会当面夸人。你想,你为人正,行为端。咱湾道山男女老少,说起你谁不伸大拇指?自古言,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你这么好的人,难道老天爷总对你不公么?咱孩子命大,有龙龟蛇神保佑,二生大难不死!我让你马上去北京找周玉,把孩子给我接回来!”
李明珍说:“那孩子如不是咱二生,那不是白花钱吗?”
婶婶说:“白花钱也不冤枉!万一真是二生,那不是喜从天降吗?”
李明珍想了想说:“眼下大家都在抗洪自救,现在又刚刚复课,不能耽误孩子们的学业。若不等放年假时再去?”
婶婶马上撇嘴抹着眼泪说:“我天天梦见二生,孙孙喊奶奶,我不安心哪!”
李明珍安慰说:“是假的,他收养,算尽义务。如是真的,二生就应该由他们抚养,咱全当没这码事。您别哭了,寒假我去北京就是了。要不让他给孩子照张像片,寄过来咱们一看不就清楚了?”
一九六三年八月二日{农历六月十三},华北地区上空彤云密布,暴雨瓢泼。八天七夜不断线的大雨,把山中的水库蓄满,平原已是沟满壕平。最后如万马奔腾,排山倒海一泻千里,洪流所到之处,路断桥毁,房屋建筑一扫平川。
周玉和孙晓琬刚刚从边境回来便投入防洪护堤的紧张战斗。这年八月十四日{农历六月二十五}天虽放晴,但异常闷热。周玉带领一个团,在碱河大堤上扛沙袋、打木桩。孙晓琬带领一个连女战士给战士们送水送饭。独流碱河军民携手护堤抗洪,迎接上游第一道洪峰的到来。
孙晓婉担两桶凉开水走在大堤上,此时,堤高水涨,水和大堤平齐,随时有冲破堤岸的危险。在河南岸飘来两个麦秸垛,看着麦秸垛潺潺悠悠飘过来,麦秸垛周围还有石油公司的油桶,顶房用的大樑、箱子、包袱。麦秸垛中间还有一个盛粮面用的簸箩。这种簸箩长三尺半,宽二尺半,为防潮,背面刷几遍桐油。簸箩上面盖一张桐油雨伞,里面有动静。孙晓琬奇怪,放下担子,对身边一位女兵说:“喂,你看那个飘着的簸箩里面是不是有动静?”
女兵看了看说:“营长,我看有点情况。伞下边好像有活物,那咱们叫个男兵下去看看?”
孙晓琬说:“大家都忙着哩,你替我去送水,我下去看看!”
女兵惊讶地说:“这么大水,太危险了!”
孙晓琬回头笑笑说:“你不知咱是白洋淀边长大的?”说罢“扑通”一声跳进水,一个猛子扎下去,等这个女兵缓过神来,孙晓琬从水中露出头,又一个猛子窜出五丈远。接着侧身一刨,伸出左手一把抓住那个簸箩。掀开雨布一看,里边躺着一个小小子,正翻眼看着孙晓琬。簸箩里有薯干,被水泡胀了。小小子扎着俩胳膊要孙晓琬抱,有气无力地喊:“妈——”这一声叫,叫得孙晓琬两眼酸酸,刚想应声,又硬憋回去了。马上拉着簸箩往岸上游。堤岸上男战士见孙晓琬拉着一个盛小孩的簸箩,都跳到水里去救助。到了堤岸,女兵抱住有气无力的小小子,拿出吃食喂他。喂到半饱,晓琬换完衣服马上把小小子楼在怀里,小小子依偎在晓琬怀里。几天水中漂泊,小儿在簸箩里拉尿,浑身臊臭熏天,晓琬马上给他滔水洗澡。洗完澡,赤条条在晓琬怀里睡着了。这时很多战士送来了馒头、饼干、鸡蛋、糖水。小小子醒了,晓琬一口一口喂他喝糖水,接着又喂他饼干、鸡蛋。这次,喂个中饱。拍他哄他,让他睡觉。周玉听说晓琬水中救了一个小小子,也惊讶地跑过来看望。一看孩子,心里就难受。小小子瘦得皮包骨头,大脑袋、细脖子、肋骨一根一根可以数数。干柴棒子的小胳膊,只有骨头没有肉,外包一层皮。这和当年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一样。卫生员马上带听诊器给小小子检查身体。一检查,内脏无事,只是营养不良。周玉就放心了。
孙晓琬说:“这孩子命真大,这么大的水,没淹了他。”
周玉看了看簸箩说:“这孩子漂了有千里远!”
孙晓琬和一群女兵说:“你怎么知道?”
周玉说:“这种盛面的簸箩有两种,一种是平原农村用柳条麻经编的,另一种就是山里农村用荆条麻经编的。这次山洪暴发主要源自华北南部,所以我肯定,这孩子是从太行山漂流到这里,总有千里吧!”
战士们诚服地说:“处长说得有道理!”
孙晓婉说:“谁家丢失孩子谁家父母不揪心?你说这孩子怎么办?”
周玉说:“怎么办?这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谁救的小小子谁抚养,等灾情过后,再让民政部门寻找他的亲生父母!”
孙运达和贺家梅听说孙晓琬在大水中救了一个小小子,心里高兴得没法说。晓琬带孩子回家,老两口就这个亲,那个抱。贺家梅抱住孩子不松手说:“自古听说岳飞坐木盆逃大水,咱这孩子坐簸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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