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人杰》第177章


他们放下李明珍,挤过人群,四散而逃。社员们忙喊:“追他娘的!”
周显成说:“吓走他们就可以了!”
原来周显成昨日回家后,听说砂石场社员打跑了这伙红卫兵。所以今早就去砂石场,说:“一有情况,你们就抄起傢伙,吓走他们就算达到目的。”
李明珍回到学校。周显成对她说:“你不能上课了,你先躲一时吧!过了这几日,你再回来。何必总在风口浪尖上过日子?”
李明珍说:“躲得了一时还躲得了一世?”
周显成说:“什么叫避开锋茫?过个把月,找不到你,他们又不可能整日在咱们这儿。。。。。这就躲过去了。”
李明珍说:“那他们会迁怒到你身上!”
周显成说:“我一个大队书记,说是个走资派,也是个小小走资派。怕啥?可你不一样,他们把你抓回一中,谁知出什么恶果?我听说你们学校的安玉国吧,在四0年我就认识他,他虽给日本人当翻译,可他经常把重要情报传给咱们抗日队伍。对,他单线联系人就是老孙,孙运达。他是咱们地下工作者,后来到北平,也是提供机密情报。为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他被顺成一中的造反派打得皮开肉绽,斗得不**形,被关在日本建的地下碉堡……。我想好了,为防夜长梦多,今天下午,把你们四口转移到一个安全地方去。…”
中午,李明珍带二生和菊儿回到家,婶婶说:“可吓死人了,那些带红胳膊箍的比小鬼子还凶哩!你可回来了!劝你还是躲躲吧!”
李明珍说:“我怕耽误学生课程。”
婶婶说:“那个小老师教得挺好,你走后不会耽误孩子们学习。常言说,光棍不吃眼前亏。你就先躲躲,我看家!”
李明珍说:“不行,要走咱一家一起走,把您留在家里我不放心。”
正说话间,周显成走进屋子说:“全家先避避难,没啥,过这阵风咱再回来。啥也别拿,那儿什么都现成,把门一锁,走人——”
李明珍说:“孩子们还没吃饭了呢!”
周显成说:“吃的喝的都给准备好了,在路上吃。趁红卫兵小将中午休息,咱们快走!”
李明珍拿几十斤粮票和零花钱,又收拾大人孩子的换洗衣服就搀婶婶上了车。二生和菊儿早被抱上车。这是湾道山大队唯一的一挂双套马车,每年缴公粮,进顺城,拉粮送肥都是这套马车。车把式每天赶车到处跑。
刚出村,李明珍问周显成:“大叔,咱们今天去哪儿?”
周显成冲婶婶一挤眼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婶婶也不知把他们拉到哪儿去,就问:“我说他大叔,你别卖关子,逗闷子,到底让我们去哪儿避难?”
周显成支支吾吾地说:“不能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婶子只哼了一下鼻子说:“先告诉你,你把我们弄太远了我可不去!”
周显成说:“老嫂子,你罄好吧!”
婶婶大半辈子就活动在巴掌大的地方,连女儿家都没去过。她那一双小脚,也不愿意远离家门。
二生和菊儿一句话也不说,他们清楚为什么要离开家,只是默然地看着蜿蜒的山路。此时天热,但山里时有吹风,在山里走路还是凉快。车把式吆喝着马车一溜小跑。走了两个时辰,太阳转脸向西,来到一座大山脚下。向北看,山峰直插云天,山头上白云缭绕,半山腰葱茏一片。在树丛中有一座灰墙青瓦寺庙。一条山涧流水,又拐过一座高山便不见了那座寺庙,却看见山涧上横跨一座石桥。过了石桥,有一院落,院落里有十几间瓦房。庵门上眉刻着“慈云庵”三个大字,门边隽刻着两条幅:“青灯古庵静去尘嚣,诵经修道终成正果。”
车把式“吁”一声停下车。周显成说:“咱们到了!”
这时,院落大门一响,走出两个尼姑,向前施礼说:“各位施主,何方来客?”
周显成说:“请你们师太说话!”
不多时,从院门里走出一位老尼姑,年约五十几岁,面白体匀,年纪虽大,脸上却无一条皱纹。看得出,此尼姑年轻时可是羞花闭月、风情万种的绝佳美人。只是鼻梁上一道伤痕,十二分人才去掉了六成。
老尼一见周显成便说:“呃,周施主可好?敢问为何来这许多大小施主?”
周显成嘿嘿一乐说:“山那边乱,来此处避难,这几人可不是外人!”
柳媚父女来湾道山避难时,周显成就认识这父女二人。柳媚之父中途被害,是周显成把柳士林尸体驮回湾道山葬埋。周显成每月去西山驮煤,路过“慈云庵”,得知柳媚受伤,被慈云庵师太所救,遁入佛门。当时因为周显成每月路过此地,所以有关周玉、王娥娥、肖翠翠诸人的情况,他都一一告诉了柳媚。柳媚要周显成对她遁入空门之事要严守密秘。所以周显成从没和别人透过一句有关柳媚的情况。王娥娥等人都以为柳媚早已不在人世了。
此时最惊讶的莫过肖翠翠。见老尼姑过来施礼,也不答话,就两眼死盯着老尼姑的脸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你在这里!啥也别说了,我可见到你了!三十七年啦,我的天哪!”说完,自己先呜呜地哭起来。李明珍见婶婶哭得伤心,心里奇怪。
那师太却说:“老施主不必难过,过去之事让它过去吧。只谈今日,不谈往事。如何?”
婶婶一听,大叫一声,指着李明珍说:“你快过来,去!她,她是。。。。。。”没等婶婶说出下句,老尼扭头对两个尼姑说:“快快帮施主收拾东西,请施主用膳。两个小施主尚小,可安排侧室休息!”
二生、菊儿在前边跑,李明珍搀着婶婶走进庵院。把娘三儿按排吃饭,又走出庵门,帮车把式挑水饮马。一个尼姑端饭让周显成和车把式在庵外用膳。李明珍从涧边挑水回来对周显成说:“大叔,怎么回事?今天这事我怎么越看越糊涂?”
周显成却说:“我越看越清楚!”
李明珍说:“师太和婶婶到底是嘛关系?”
周显成说:“明珍呐,有些事你早有猜想,过去的事也没人跟你讲,一天半晌你就会明白,有啥话以后再说。我们吃完饭,喂好牲口,趁时间还早,我们就要连夜返回咱村——”
转眼二人吃完饭,准备走。周显成说:“明珍呐,你们安心在这里呆几天,等那伙红卫兵走了,我再派车来接你们。”说完他一骗腿上了马车,车把式甩了个鞭花,两匹马躬身向前,过了小桥,一拐弯,一溜烟不见了。
李明珍娘四人被安排在庵堂的东侧房。因为两个孩子和婶婶都吃了饭,二生和菊儿早睡觉了。李明珍一边吃饭,一边思前想后。婶婶说:“那师太是咱的亲人,为啥就不肯相认了呢?难道说这些尼姑、和尚一入门就六亲不认了?”
李明珍说:“嘛亲人?”
婶婶长叹了一口气说:“这么多年的窗户纸我没捅透。其实,那个老尼姑就是你婆婆!就是周玉的生身母亲,二生的亲奶奶呀!”
李明珍这才想起周显成为嘛说话吞吞吐吐,原来是这么一段情由。婶婶便把三十七年前的往事一五一十细说了一遍。李明珍听了半天没说话,只是暗暗流泪,心里如同翻江倒海,思前想后,认不认这个婆婆呢?如认吧,自己早和周玉离了婚。不认吧,身边二生可是人家的亲孙子,这是人家的骨血!
李明珍想了想说:“婶,您说是让我认呢,还是不让我认?”
婶婶说:“孩子,你要认,因为你还带着人家的孩子!况且你离婚没离家,你当然还是人家的儿媳妇。”娘儿俩聊到半夜,给两个孩子又重新盖好被,才吹灯睡觉。
第二天清早,老尼练完功去看李明珍一家。她问讯说:“施主一宿可安生?”
李明珍说:“晚辈一宿休息得可好了,这里气爽清新,夜里寂静无声,可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我娘休息得也好!”
老尼面无表情,如对陌生人讲话一样,说:“如来庵,可居住长久日子。本庵二十余亩土地,可去劳作。今老尼有一打算,两个小施主正是启蒙之时,一日也不可荒废学业,本庵有师可教。从正课小学教起,一直可教到中学。小施主与老尼有缘份,老尼愿教三五更功法。可习武强身,不知二位施主可允否?”
李明珍说:“感谢长辈教诲!”
婶婶则瞪眼说:“咱从小干惯了庄稼活,俺闲不住。你放心,咱俩差不多是同岁人,咱干得动活。你说教两个孩子识字,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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